第44章 缺弦

許華章抱著樹出溜了下來。

剛落地時, 他態度老實,挪著步到許融跟前,還有點幹壞事被發現了的縮手縮腳。

許融向他道:“跟我過去道歉。”

許華章腦袋一昂, 立即又不服了起來:“我不去,她們先說人的,我憑什麽道歉。”

“沒叫你跟她們道歉。”許融淡淡道, “你胡鬧驚了太子殿下的駕,不要過去賠禮嗎?”

“……啊?”許華章瞪大了眼, 而後反應過來, 咧開嘴應道, “哦!”

他擡頭挺胸跟著許融往那邊走,模樣不像是去賠禮, 倒像從哪兒打了勝仗似的——

路過貴女們身邊時, 還睥睨了她們一眼。

常姝音終於忍不住了,她在這一群人裏面是唯一一個成了親的,又與英國公府沾親,不能不出頭做主:“二弟妹, 令弟做了錯事, 你就是這般縱容的嗎?”

“就是!”

“哪有你這樣護短的!”

“你們吉安侯府的人, 都是什麽教養——”

“總之不是到別人家做客隨意亂走給主家添麻煩的教養。”許融盯住了其中一個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 而後笑道, “我瞧姑娘你很有心得, 不如教一教我?”

被盯住的少女又羞又惱, 氣紅了臉:“你、你胡說八道, 你弟弟也亂走了,你怎麽不教訓他!”

許融笑道:“哦,你的意思是, 你與我弟弟一般品行?那又何必指責他的教養呢?”

許華章精神更足,叫道:“就是,大哥別說二哥!”

少女:“……”

她哇一聲哭了。

其實她平日未必如此脆弱,但太子就在十來步之外,這一番臉就丟得大了,她難以承受得住這種壓力。

余下的少女們唇亡齒寒,下意識都閉了嘴。

對面這個已經嫁了,嫁成那樣,也不怕丟臉,可她們怕啊。

許融目光緩緩將她們都看過,道:“各位敬仰太子,欲來拜見,本來沒有什麽——”

少女們一愣,好幾個的怒容不由平復了下來。

是“偷看男人”好聽,還是“敬仰太子”過得去,她們當然不會不明白。

前者這個名聲真坐實了傳出去,她們都不用做人了,回去家裏也無法交代。

許融繼續道:“不過當誠心致志才好,偏又要閑敘我的是非,叫我弟弟聽見,他為我出頭,沒有什麽不對。”

許華章眼睛晶晶亮,胸脯又拔高一截。

少女們眼神亂飛,想反駁,又猶豫且不敢——這話要推翻就全部推翻了,豈不是要掉回頭去認”偷看男人“的鍋。

靜寂中,常姝音心裏一窒,脫口道:“二弟妹,你護短也太過了!照你的意思,令弟不但無過,反而有功的嗎?”

“我沒這麽說。”許融並不看她,目光只是仍梭巡在少女們中間,“不過各位也當問一問自己,我既未與各位同行,沒有得罪之處,好好的為什麽要提起我來?”

一般是貴女,少女們之中不乏有原來就認識許融的,與她有矛盾的也有,但誠如她所說,大家一塊壯膽去“敬仰太子”,心神應該都在太子身上才對,怎麽會想起去說一個都不在的人的閑話?

……

眾少女的目光漸漸開始向同一個方向匯聚。

蕭珊本來已要站直了,嚶嚀一聲,又倒回了常姝音肩上。

常姝音無處可倒可藏,只能微微低頭,臉色變得難堪起來。

許融不再理會她們的眉眼官司,只去看了許華章一眼,許華章會意地乖乖跟上她。

他糊弄許夫人慣了,到那一群人跟前,在外圍跪下,肩膀縮著,兩只手在地上扒著,看著一點也沒有騎在樹上時的囂張勁了,話也說得乖巧:“臣頑劣,驚了太子殿下的駕,請殿下責罰。”

頭頂上一道清朗聲音壓下:“你是許家的吉安侯?”

許華章老實道:“回殿下,是臣。”

“孤記得你父親在日,性情最是沉穩不過,聖上都有贊譽,怎麽到你襲了爵位,竟截然不同。”

許華章手指扣了扣地:“這個,想來是臣父去得早,沒來得及把臣教好。”

“噗嗤。”

是不遠處那個穿杏色衣衫的少女笑出了聲。

太子靜了片刻:“——你倒也實誠。”

“可不是呢。”許華章樂了,仰起頭道,“臣一身毛病,就這一個優點,叫殿下一眼就看穿了。”

“……”

太子低頭,許華章忙把眉眼定住——他對鏡子練過,這個樣子最顯得誠懇,特別容易在許夫人那過關。

杏衫少女走過來,她看上去跟那些少女都不同路,但跟太子這一邊居然好似熟悉,為了避免刺客嫌疑以及男女之防,許融都仍隔了一些距離行禮,她徑自過來,太子周圍的護衛也未攔她,由著她走到近前,聲音嬌脆地道:“太子姐夫,別怪吉安侯了,他沒錯,我一路聽見了,那些人確實在說他姐姐壞話,又說她摔壞了腦袋,又說她嫁得不好,吉安侯只扔了蟲子,沒扔石頭,已經是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