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星象已變,浩劫將至。”……(第2/3頁)

前世,在昆侖墟被滅門之前,希夷便已經離開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誰也不知道他為何離去。白飛鴻所知道的,僅僅只有那個結果——那一天他不在那裏,那一天之後也未曾再出現。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

他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是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然而,此時此刻,這個人卻站在她的面前,說要收她為徒。

白飛鴻只感到深深的、深深的困惑。

為什麽?

她也想問。

然而在她開口之前,如同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希夷微微垂首,用什麽也看不到的眼睛注視著她,須臾,他輕輕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

——好久不見。

於是,白飛鴻什麽都明白了。

先生曾經對她說過,希夷能洞悉萬物之因果。

他知曉一切。

無論前世他究竟為什麽到最後也不曾出現,最後也不曾預警……但這一世,他會出現在這裏,便說明他是為了阻止那浩劫而來。

玉座之上,傳來了掌門的嘆息。

“這麽多年來,你從來沒有收過徒弟。”他望著白飛鴻,“我原以為你再也不會離開太華山。”

“她很重要。”

希夷如是說。

“我明白了。”掌門復又嘆息一聲,詢問白飛鴻的語調卻很溫和,“你可願意拜入希夷長老門下,成為太華山的弟子?”

白飛鴻深深地注視著希夷,片刻之後,她彎下腰,向他叩首。

“師父。”她喚道。

就這樣,白飛鴻成為了太華峰主唯一的弟子。

雖然希夷方才那句“星象已變,浩劫將至”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人人都想向他問一個究竟,但他卻沒有搭理任何人,只是帶著白飛鴻離開了長留之山,將所有疑問與喧囂都拋在身後。

兩人一路無言,白飛鴻仰起頭來,無聲地凝視著他的側臉。這樣近的距離看,他的面容益發顯得昳麗,卻也益發顯得蒼白。在離開長留之山後,他單手掩唇,低低地咳了起來。那咳聲似是被強行壓在肺裏,發出沉悶的聲響,讓聽的人都覺得胸口悶痛起來。

白飛鴻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拿出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

希夷側頭望了她一眼,到底還是接過帕子,稍稍背過身去,似乎是想要將所有的咳聲都堵在肺裏,她只看見他的脊背,伶仃而單薄的一線,因為隱忍而顫抖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象與過去的記憶重疊了。

這個人,一向都是身體很差的樣子。

她想。

先生是天下第一的醫修,也是不周之山的峰主,每日都有許多事務要忙。於是,在白飛鴻身體大好之後,送藥去太華之山的任務,便落在了她的肩上。

每日每日,端著藥送到這個人面前,看著他服下去。連她這樣喝慣了藥的人,聞到味道都會覺得那藥苦得讓人受不了,但希夷卻總是沒有什麽表情,安靜地將藥喝盡,默默將藥盞還給她,便坐在那裏等著她離開。

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她來了,他卻還在睡。那時白飛鴻就會坐在一旁等著他醒來。先生安排給她的課業實在嚴苛,她每天都很疲憊,為希夷送藥是她難得可以休息的時候。若是他睡著了,就意味著她能多休息一會兒,是以看到他睡了,她心裏反而會有一點開心。

有時她會等著他醒過來,倒像是看牽絲戲裏的傀儡漸漸活過來一樣,有一種令人脊背發涼的美。有時她倒是先睡著了,醒來時身邊總是空無一人,藥盞倒是好好放在托盤裏,她一起身,便會發覺身上披著一件薄裘,像是什麽人不想她在這裏著了寒。

起初,他們總是不交談,漸漸地,偶爾也能說上兩句話了。

“就算是這一世,你的身體好像還是沒有什麽起色。”

白飛鴻道。

“治不好嗎?”

很久以前,她曾經問過先生,希夷的病為什麽總是不好?先生只對她說,那不是她應該問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隔了一輪生死,卻從這個人的口中,如此輕描淡寫地告知了她。

“治不好。”

他直起脊背,將沾血的帕子疊好,放進自己的衣袖中,像是預見了她會問什麽一樣,他微微搖了搖頭。

“就算是你父親也不行。”

於是,白飛鴻便也不再問了。

沉默再一次橫亙在二人之中,許久,許久,直到她的聲音再度打破了寂靜。

“為什麽?”

白飛鴻問道。

這一句究竟是在問什麽,連白飛鴻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那一天,昆侖墟眾人無一畏戰,大家血戰而亡——但是,唯獨這個人不在那裏。

唯獨這個知曉了一切的人,不在那個地方。

為什麽你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