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山月浮屠(七) 她把自己偽裝成一座馥……(第2/2頁)

端門上的直房內,內侍們給內閣的幾位近臣煮了驅寒茶。

楊倫捏著茶盞的手指“咯吱”作響。

“我不肯起頭,也不該讓老師起頭啊,他人已經病得起不來身了!”

白玉陽站在他面前道:“這是父親的意思。”

楊倫怔了怔。

白玉陽道:“這也是為了保全戶部和我們一道聯名的官員,父親讓我告訴你,你不署名也是對的。開春後,杭州的田政還要過你的手,戶部如今不能亂。”

楊倫聽完,喉中哽咽。

“今日誰唱折(2)。”

白玉陽道:“我們今日都不唱折,交給通政司的官員代讀,這也是閣老的意思。”

楊倫點著頭站起身朝直房門前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彈劾鄧瑛之後,你們要奏啟三司嗎?”

“自然。”

白玉陽咳了一聲,“這個人不能放在內廷審,即便啟不了三司,那也得把他落到刑部。”

楊倫還欲再問,端門上的內侍在外叩門道:“各位大人們,五鳳樓要鳴鐘了。”

“知道了。”

白玉陽應聲站起,對楊倫道:“入朝吧。”

——

長鞭叩吻地面,一聲炸響之後,百官入朝。

達奉天門丹墀前,寒風吹著滿朝衣冠獵獵作響,幾乎撕裂鐘鼓司的禮樂。

錦衣衛力士撐五傘蓋、四團扇,從東西兩側登上丹墀,不久貞寧帝禦駕登臨,丹墀下再次鳴鞭,鴻臚寺“唱”入班,左右文武兩班齊頭並進,浩蕩地步入禦道。

鄧瑛在文官的大班裏看見了楊倫,遇到旁有負責糾察儀態的禦史,兩人都不敢有多余的眼神,目光一撞,便各自避開。

一拜三叩之禮後,鴻臚寺官員出班,對貞寧帝奏報入京謝恩、離京請辭的官員姓名。

這一日風大,皇帝並沒有興致召見這些人,只命在午門外叩首。鴻臚寺的官員退奏後,何怡賢待貞寧帝詢邊關有無奏事,兵部尚書雖欲當面奏西北軍餉虧缺一事,但見通政司的司官已經舉了內閣的奏本,便沒有面奏,只將奏本交給隨堂,便退到了班內。

通政司的官員見兵部退下,即“打掃”(3)了一聲。

出班道:“陛下,內閣有本,著臣代為宣誦。”

貞寧帝點了點頭。

何怡賢即高聲道:“念——”

司官撩袍跪地,展開奏本。

鄧瑛的腳邊落下一抔飛燕的翅灰。

他垂下眼睛,望向那抔翅灰。

司官端正的聲音傳入耳中,字正腔圓,如高處落石,每一聲都紮紮實實地打在鄧瑛身上。

“經查,滁山,湖澹二書院,共學田一千七百余畝,皆為和崇四年太祖皇帝所賜。今具被司禮監太監鄧瑛私侵,兩年來所沒田糧谷米三萬斤,牛馬禽魚不可計數。致使杭州私學學怨頻生,滁山,湖澹二院無以為繼,此行亂地方學政於當下,大逆先帝仁道於天威之下……”

整篇奏章並不長,通政司的司官抑揚頓挫,也只念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

奏畢後,司官重回班列,丹墀下無人出聲,連一聲咳嗽也聽不見。

貞寧帝道:“把奏章呈上來。”

鄧瑛將奏折呈上金台(4),滿朝文武的目光皆追著他上階的身影。

貞寧帝擡手,接過奏章,側面對殿陛門楯間的大漢將軍道:“帶他下去。”

帶刀的校尉應聲而出,將鄧瑛押下了金台。

皇帝在禦座上翻看奏疏,忽喚了一聲楊倫。

“楊侍郎。”

楊倫出班行跪,叩首應:“臣在。”

貞寧帝擡起奏疏示向他,“你為何沒有與戶部眾臣聯名。”

楊倫伏身道:“臣曾以‘秋闈在即’之名,阻清南方學田,今日事發,臣有不可避之嫌,是以不堪與內閣聯名,在此案查明之前,還請陛下,許臣於朝外待罪。”

貞寧帝笑了一聲,“這是跟朕辭官。”

楊倫叩首道:“臣不敢。”

貞寧帝道:“此話不實,白閣老病重已不堪杭州之任,你此時要在朝外待罪,即罔顧己職,深負朕恩。”

“是,臣知罪,臣失言,請陛下責罰。”

貞寧帝又將白玉陽喚出班列。

“白尚書,朕看這聯名書上也有你的名字,刑部部議過了嗎?要拿哪些人查問。”

白玉陽道:“回陛下,刑部大獄中的傅百年,需重新提審,另外,杭州知府,以及解運司吏皆需解入刑部。”

貞寧帝沉默了一陣,敲禦座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