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愛上另一個自己。)

今兒懋嬪挪到西次間來了,和貴妃一起在南炕上坐著。炕桌上綠釉狻猊香爐裏香煙裊裊升騰著,懋嬪的臉色不大好,貴妃和她說話,她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裕貴妃見頤行來了,這回沒給好臉子,寒聲道:“頤答應,原以為你晉了位,好歹會持重些,誰知你毛腳雞似的,竟沖撞了懋嬪娘娘。你不知道娘娘肚子裏懷著龍胎麽?得虧大英列祖列宗保佑,沒傷著小阿哥分毫,倘或有個好歹,你怎麽向太後,向皇上交代?”見她還畏懼地站在屏風前,便又一叱,“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過來,給懋嬪娘娘磕頭賠罪。”

頤行聽了裕貴妃招呼,在腳踏前跪了下來,這時候膝頭子受點罪沒什麽要緊了,要緊是先解了這禁足令,後頭才好施為。

“娘娘,是我莽撞了,害娘娘受驚,我回去後細思量,自己也唬得一晚上沒敢闔眼。”頤行盡量把那不甚有誠意的話,說得婉轉一些,搜腸刮肚道,“其實我心裏頭想討好娘娘,娘娘是知道的,可我又駑鈍,只會那些蠢法子。結果我笨手笨腳,弄巧成拙……娘娘,求您別惱我,我對娘娘一片赤誠,是絕沒有半分壞心思的呀。”

懋嬪對她們一唱一和那套,很是瞧不上眼,老姑奶奶的說辭她是半分也不想聽,只想讓她快滾回她的猗蘭館,別戳在她眼窩子裏惹人嫌。

裕貴妃見她傲慢地調開了視線,順帶沒好氣地瞥了自己一眼,就知道她嫌自己多管閑事。可有什麽法兒,她原也不想來的,這不是架不住皇上早前托付過,讓她照拂老姑奶奶嗎。

“你瞧,她也是一片好心。”貴妃幹笑了一聲道,“明知你肚子裏的龍胎金貴,倘或她存心使壞,怕也沒這個膽子。先頭我勸了妹妹這許多,不知妹妹聽進去沒有,一個宮裏住著,牙齒總有磕著舌頭的時候,彼此謙讓些,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

可貴妃的這些話,懋嬪並不認同。

她直起了身子道:“不是我不讓貴主兒而子,實在是這賤人可恨,我說了不吃,她偏送上來,若說她不是成心,我是無論如何不相信的。貴妃娘娘既然如此偏袒她,那也容易,把她接到您宮裏去就是了。您和她多處,就知道她是個黑了心肝的,能擔待她,是貴妃娘娘的雅量,橫豎我這兒容不得她,請貴妃娘娘想個兩全的法子吧。”

這是明晃晃的叫板,裕貴妃被懋嬪頂撞得下不來台,一時也有些惱火了,哼笑道:“我倒是想呢,可萬歲爺當初下令,就是言明了把頤答應指派進儲秀宮的,我有什麽法子。既然妹妹覺得頤答應隨居,讓你心裏頭不快,那就請上禦前回稟,只要萬歲爺發話,我即刻便將人安置進我的永和宮,還妹妹清凈就是了。”

懋嬪見裕貴妃擺了臉子,終究還是有些畏懼的。一個是嬪,一個已然是貴妃,且貴妃還攝著六宮事,當真得罪了她,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可話雖如此,有時候骨子裏的那分傲性難以壓制,懋嬪也有些賭氣,扭過身子不說話,以此作為對貴妃的反抗。

裕貴妃見她執拗,輕慢地調開了視線,“頤答應才晉位,這會子就抹了牌子,萬一皇上問起,我不好應答。妹妹的龍胎雖要緊,可眼下不是好好的麽,為人留一線,也是為孩子積德。倘或真有哪裏不適了,傳太醫過來隨時診脈,或開兩劑安胎的藥吃了,心裏也就安了,何必這樣不依不饒,倒顯得你這一宮主位沒有肚量,專和底下人過不去似的。”

懋嬪被這話戳著了痛肋,氣急敗壞道:“貴妃娘娘是覺得龍胎還在,就不是大事麽?她有意沖撞我,倒成了我和底下人過不去?”

裕貴妃道:“上回也有人沖撞,你不是已經打死了一個嗎。因著你懷的是龍胎,上頭沒計較,我也替你掩過去了。要論著大英後宮的律法,妃嬪打殺宮女是什麽罪過?輕則罰俸,重則降等子,你不是不知道。如今頤答應不是宮女,她是有位分的,你禁了她的足,養心殿那頭等著翻牌子,倘或皇上找不見她的綠頭簽,就請你親自向皇上回話,這事本宮再也不管了。”

裕貴妃說完,憤然站起了身,沖底下還跪著的頤行道:“你起來,仍舊回你的猗蘭館去吧。懋嬪娘娘做主罰你,是儲秀宮的家務事,我這貴妃自是管不著的。成了,你的禁令能不能解,全看你個人的造化,萬一皇上要是想起你,自會有禦前的人來領你。”

貴妃說罷便下了腳踏,翠縹和流蘇上來攙扶,說話兒就要往外去。

懋嬪到這會兒才真有些畏懼,她是怕事兒越鬧越大,倘或當真驚動了皇上,自己要是實打實懷著龍子倒也罷了,可如今……不是空心兒的麽!便忙給跟前人使眼色,讓她們攔住貴妃,自己則掖著眼淚哭起來,“貴妃娘娘息怒,我這不是沒轉過彎來麽。她沖撞我,我認真和她計較了一回,現在想來是我小肚雞腸了。罷了,既然貴妃娘娘發了話,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這就解了頤答應的禁足令,照舊讓她上牌子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