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皇上喜歡會撒嬌,矯情又做)

“不翻牌子,光晉您位分,天底下哪有那等好事兒!”銀朱打哈哈,覺得老姑奶奶空長了這麽大個兒,心思還是小孩子心思。

含珍也笑,“我雖沒經歷過,但也聽說了,兩個人的情義,其實就打‘那件事’上頭來。要是沒了侍寢,地位不牢靠,說到底宮女子就得有兒女傍身,才能保得一輩子榮華富貴。那些是根基,要是連根基都沒有,人就成了水上的浮萍,今兒茂盛明兒就枯了,什麽時候沉下去也說不準。”

話雖如此,老姑奶奶的心思如今卻有點蕩漾。

人啊,是經不得比較的,有些事兒要講先來後到。撇開小時候“他在尿我在笑”的前緣不說,她打進宮沒多久就結識了夏太醫,這位雖整天蒙著臉,卻醫術高超、心地善良的活菩薩。皇上在夏太醫的光輝籠罩下黯然失色,要不是老姑奶奶還抱著晉位撈人的堅定宗旨,她可要向夏太醫那頭倒戈了。

其實夏太醫應該也是有點喜歡她的吧,要不然闔宮那麽多女孩子,他為什麽偏偏處處幫襯她?難道就為了一塊五品的補子麽?不盡然。

人在做出什麽違背本心卻忍不住不幹的事兒時,必要尋找說服自己的理由。於是夏太醫一遍又一遍提及升官的事兒,實則是在麻痹自己,讓自己不去覬覦不該覬覦的人。

思及此,老姑奶奶飄飄然。這輩子還沒人喜歡過自己呢,那種心裏裝著甜,表面上一本正經的調調她最喜歡了。所以說將來皇上最好別翻她的牌兒,光晉她的位,好事她都想占著,如果能當上皇貴妃,一邊和夏太醫走影兒,那就是最完美的人生了。

當然這種事她也是私下裏偷著想,不敢告訴含珍和銀朱,怕她們罵醒她。人在深宮,終究是需要一點精神調劑的,要不然漫漫人生,怎麽才能有意思地度過啊。

“你們說,夏太醫這個年紀,娶親了沒有?”她開始琢磨。

銀朱傻乎乎說:“必定娶了啊,四九城裏但凡有點子家底兒的,十七八歲就張羅說親事了。夏太醫瞧著,怎麽也有三十了吧,而立之年,兒女成群是不必說的。”

頤行心頭一沉,“三十?我瞧他至多二十出頭啊。”

“有的人聲音顯年輕。”銀朱說,“上了年紀的人才整日間蒙著面巾,怕過了病氣兒呢。”

是嗎……頤行覺得有點失望,情竇開了那麽一點兒,就發現夏太醫年紀不合適,不知究竟是自己不會識人,還是銀朱瞎蒙,猜錯了人家的年紀。

含珍是聰明人,瞧出了些許端倪,也不好戳破,笑著說:“能在皇上跟前掙出面子的紅人兒,照說都不是初出茅廬的嫩茬,想是有了一定年紀吧!倒是皇上,春秋正盛。說句逾越的話,那天打養心殿前過,見Z老人家好俊俏模樣,等將來主兒侍了寢,自然就知道了。”

女孩子們閨房裏的話,說過笑過就完了,只是要知道分寸。主兒年輕,像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要時時提醒著點兒,以防主子走彎路。宮裏頭女人,也只有皇上這一條道兒了,不走到黑,還能怎麽樣?

這時候日影西斜,含珍安頓頤行歇下,自己和銀朱就伴,一塊兒去了尚儀局。

尚儀局裏有每個宮女的身家記档,像哪個旗的,父母是誰,家住哪裏,档案裏頭標得清清楚楚。只是含珍自打跟了頤行出來,局子裏人事的分派便有了調整,琴姑姑作為老人兒,如今身兼二職,除了調理小宮女,也掌著宮女的出身档。

說句實在話,手底下一直沒給好臉色的丫頭魚躍龍門晉了位分,作為管教姑姑來說,是件很尷尬且頭疼的事兒。尤其同輩的掌事姑姑跑去跟了人家,作為直系的姑姑,心裏頭什麽滋味兒?

因此含珍來尋琴姑姑的時候,琴姑姑不情不願,坐在桌前不肯挪窩。她一面翻看小宮女做的針線,一面低垂著眼睫說:“珍姑姑也是打尚儀局出去的,怎麽不知道局子裏的規矩?那些舊档,沒有要緊事不能翻看,且別說一位答應了,就是嬪妃們打發人來,也不中用。”

銀朱心裏頭不悅,覺得琴姑姑褲襠裏頭插令箭,冒充大尾巴鷹,氣惱之余瞧了含珍一眼。

含珍被她回絕,倒並不置氣,還是那副溫和模樣,心平氣和地說:“正是局子裏出去的,知道那些舊档不是機密,小宮女們但凡有個過錯,帶班姑姑隨時可以翻看。”

琴姑姑嗤笑了聲,“您也知道帶班姑姑才能翻看?如今您得了高枝兒,出去了,再來查閱尚儀局的档,可是手伸得太長了。”

“凡事都講個人情麽。咱們共事了這麽些年,誰還不知道誰呢,左不過你讓我的針過,我讓你的線過。”含珍笑了笑道,“我聽說,寶華殿的薛太監老纏著您呐,您沒把自個兒和明管事的交情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