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後記(六)

夜色漸濃。許純牧趕在宮門閉鎖前最後時分入宮, 已經停了許久的雪又下了起來,悄無聲息地落在青灰的石板路上。

他剛到青鸞殿,便被宮人們引去了小廚房處。

小太子江曄好容易將餡都捏好了, 如今正小心翼翼地滾著面團。

睫毛上和鼻尖都粘著面粉,袖子被挽得高高的, 一截藕似的手臂搖搖緩緩, 看上去分外可愛。

許純牧眼底的肅穆被沖淡。

最近江晏遲在著力於重審沈家當年的舊案, 整個朝堂上爭執不休, 自打他半個月前入京這耳根就沒怎麽清凈過。

外頭人還並不知曉他與楚歇的真正關系。

只以為這皇帝是被皇後鬼迷了心竅,連祖宗的顏面都全然不顧了。

皇帝也承擔著不少壓力, 但是每日都樂呵呵的。許純牧不同, 他臉皮薄,又是個不轉彎的性子。此事因他維護皇後, 沒少受各方冷眼。

這頭一位給他難堪的,便是昔日好友,祁歲祁宗正。

好在趙煊中立,讓他還在這上京城能有個落腳點。

楚歇一事, 許邑本是千叮嚀萬囑咐,鎮國侯府決不可輕易表態。

可許純牧卻始終認為, 對便是對,錯便是錯。

許邑勸他不住。

此刻看到江曄小小的巴掌揉著湯圓,那心底的憤懣也被沖淡, 他走到太子身邊, 拿起一個圓溜溜沾著粉的湯圓問:“這是給誰做的呀。”

“給舅父做的。”江曄咧開嘴笑, 像擺弄戰利品似地,“只放一點點糖。這個,是爹爹的, 這個,是祖母的,這個,還沒做的,是父皇的。”

許純牧彎腰將小太子抱了起來,看著太子在懷裏揉的團子,替他擦去臉上的面粉,問:“虧你還記得舅父不吃甜。”

“是爹爹記得分明。舅父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他都記得可清楚了。”江曄將團子揉好放進簸箕裏,一個個數過,扶著許純牧的袖子,留下幾個白白的小手印,“該做父皇的了,他喜歡甜的,捏十個的話,要加幾勺糖。”

疑惑地看向舅父。

舅父也只能搖頭。

是了,舅父是戰場常勝的將軍,慣會將敵人打得屁滾尿流,這些廚房裏的事他怎麽會記得。

江曄撇著嘴,糾結了好一會兒,“要不,我還是去問問爹爹。”

“舅父在這裏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小地一團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又被嗆得咳嗽,一溜煙地跑出了小廚房。

***

寢殿內門窗緊閉,一絲風也透不進來,遠處傳來宮女們小年夜裏嬉笑玩雪的動靜,還有煙火綻放的聲音。

“等下,還要一起用晚飯……”

“不急,曄兒不會那麽快。”

漆黑的屋內被炸響的煙火照亮些許,紗幔之下人影綽約。

楚歇氣喘得有些急切,纖細的手腕抓著他的小臂,“慢,慢點……”

白皙的脖頸如仙鶴一般垂著,偶然不耐地左右晃動。江晏遲附身吻過他擰起的眉頭,將他膝蓋拉得更開些。

竟全然沒聽他的訴求。

江晏遲今夜很奇怪,似乎不安比往日更甚。

連話也少了很多。

“江,江晏遲……”楚歇已經帶著些顫音,往日裏他這樣喊他的時候,即便是意猶未盡,他也會鳴鼓收兵。可今日不知怎麽了,那一聲呼喊入了耳勁兒還更大似地,折騰得那人幾乎受不住。

楚歇悶哼聲漸漸壓不住。

急促的呼吸聲交疊再寂靜的雪夜。

瘋狂了兩次後還要繼續。

那喘音帶著些苦悶和濃厚的鼻音,眼位泛起一片淡紅,楚歇咬著下唇,“你,你真是……”

“怎麽了。”

江晏遲喑啞地笑了聲,帶著些戲謔意味地親了親他濕潤的眼角,“不是你說的,撒謊是大錯……”

“你騙過我多少次,總也該容我算一回帳吧。”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

楚歇白皙的指頭掐著他的手臂,不自覺間劃出好幾道紅痕。

他就是想放肆一回兒,隨意找了個由頭。楚歇混混沌沌地想明白了,便故作些薄怒模樣,可惜如今為人魚肉,那眼神再瞪得兇狠,入了江晏遲的眼也只覺得勾人。

喉間似一把火燒過,幹燥灼熱。

這一次做得比往日兇很多。

楚歇不再是眼尾發紅,而是浮出一層晶瑩的霧氣,難得地說了句軟話,“你,你再停會……晚上,晚上再……”

他溫柔地用指腹擦過他的眼底,瞧他果真是有些喘不上氣的樣子,便生生停了一會兒。

身下那人好似才像找回呼吸一般,一連呼吸好幾番:“你,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話音未落,見他氣喘勻了,身上那人又開始折騰,教他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和小喜子的阻攔聲:“殿下,殿下。”

楚歇的聲音戛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