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這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境裏, 一夢倏忽十數載。
也該到了夢醒的時候。
“怎麽了,宿主。”系統有些擔憂地問。
“沒什麽。”
再轉過頭來,卻聽到那岑寂的黑暗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怎麽樣。”
“我把許純牧送出城了, 他會偏安一隅。作為普通人,這輩子雖然沒有富貴, 但也不會有什麽坎坷了。”楚歇照實說了。
那黑暗中的聲音一頓, “你以為將許純牧送出上京城,就能徹底解了他身上的殺機嗎。”黑暗中的聲音靠近了, 仿佛那人便在自己跟前似的。
楚歇眉頭擰緊,“那不然呢。”
“我先暫時, 將你的身體交還給你。”
“暫時?”
他微微眯起眼, 擡頭看著無盡的黑暗, “你答應過我,只要我救了許純牧,你就甘心將身體讓給我, 你可不能——”
話音未落,他隱約間聽到耳畔傳來些奇怪的聲音, 像是時鐘滴答。猛地一睜眼,才發覺自己置身於一間陌生的屋子。
心底終於松了一口氣, 可很快, 他就發現屋子太過安靜。
門,窗,都是緊閉的。
連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屋子裏甚至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那一瞬間, 他雙膝跪地, 手撐著木地板整個人躬著身軀,劇烈發顫,“你……”
該死。
手腳並用地要往窗戶爬去, 可手肘卻無力支撐他的身子,擡起手又無力地垂下。身子側倒,只能緊緊揪住胸口,隱約間,好像還能聽見噼啪的火燒聲。
恍若整個身體浸入冰冷的水底,他幾乎不能呼吸。
面前的白墻好似化作媽媽自殺時瓷墻,地板上帶血的漣漪泛開。
‘阿歇,阿歇……’
‘你聽我說,別看血,你看我,深呼吸……’
他手緊緊捂著口鼻,強迫著又挪開,大張著口,像是用盡了一身的力氣似的猛地大喘出一口氣,可也僅僅是一口,腦中很快又嗡嗡作響。
心頭開始劇烈震顫。
這種感覺,是共情。
眼前一幕幕開始飛快變幻。
只可見一絲縫隙的門扉裏,明黃色裙裾的女子釵環明艷,身旁站著一位稍年長的老夫人,二人身影交疊,依稀可見,而面前站著的男人十分眼熟。
“夫人,一日殺一人,那是陛下的命令。”
“住口!陳蓮洲,你膽敢——”
嗤。
一聲極輕的動靜,一柄寒劍沒入那老夫人的心口。
門扉吱呀一聲被推動,男人轉過頭來驚喝:“誰!”
那女子立刻撲來,將自己緊緊抱住。他聽到孩子嘶啞的慟哭:“祖母,祖母!阿娘,阿娘……阿娘他殺了祖母……”
女人卻只是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阿爹呢……阿娘,阿爹怎麽還不回來……”
那女子哽咽著搖頭。
“沈棄安叛國重罪當誅,一日不回上京,一日就得死一個沈家人。郡主,您還是早些書信,將夫人的喪事告知將軍,否則,下一個死的是誰,可就說不準了。”
那淚眼婆娑裏,陳蓮洲譏誚的笑容深刻進腦海。
……
樹影重重下,金絲籠中的黃鸝撲騰著翅膀躲向籠中一角。一雙稚嫩的手摸住刀柄,剛剛抽出卻被另一只手遏住。
瞳孔裏映著殘忍的一幕。
盤踞在樹上的毒蛇一口將黃鸝鳥叼住,很快鳥兒沒了氣息。
“你知道為什麽那只鳥會死嗎。”
“因為……你不讓我救它。”
暗紫色衣袍上金紋奢華,那袖中的手將匕首放回鞘中,“不是,是因為……那只鳥沒有獠牙。”
“爭鬥不休,苦楚難歇。從今往後,你便叫楚歇。”
……
牢獄中,指骨分明的手將一碗水遞上,送到那滿是汙漬的人前。
另一只手撥開那淩亂的鬢發,擦著臉上的灰塵,對上那雙明亮的眸子。
那是,許純牧。
“喝吧。”
察覺到那人警惕的目光,輕輕一笑,“你放心,沒有毒。”
“我會救你的。”
……
這是,那條崩壞線的原主的記憶。
果然,在那一條崩壞的劇情線裏,他是認出了許純牧的身份,被蘇明鞍拿住軟肋,為許純牧頂罪而死。
他正覺得心口的劇痛再難忍耐,眼前便再一次陷入沉沉的黑暗。
渾身一輕,那滿身汗濕的感覺也沒了。楚歇回到那一片黑暗裏,立刻問,“你算計我,你想弄死我!”
“你共情的時候,我才能看到你最近的記憶。”那聲音解釋道,“我只是想看你所謂的將許純牧送出城,是怎麽一回事。”
“那你確認過了,我的確將他送出去了,現在是不是能把身體還給我了。”
黑暗裏的人沉默不語,楚歇瞬間炸毛。
“怎麽回事,你要反悔?!”
“沒用的。只是這樣的話,根本救不了許純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