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

江晏遲, 他籌謀十數年好容易保住性命,推上皇位的這個孩子。

怎的就果真如此癡迷於那姓楚的。

楚歇平白生得一副好相貌不假,可生性陰冷詭譎, 這樣一個人怎麽就這樣中這小皇帝的心意。

如今楚歇也快死了。許家也倒台, 本是兵權旁落的大好時機。

眼看大事將成,怎麽偏生江晏遲就想不通,非得將一潭清水攪渾。

蘇明鞍眉頭微蹙, 趙靈瞿命在旦夕,從宮中搬去一位禦醫才是最要緊的, “陛下,如今大魏是個什麽境況, 陛下難道不清楚嗎。楚歇是個什麽樣的人,您真的看得明白嗎?”

江晏遲眼光掃來,不置一詞。

“如您所說,這孩子是我一手帶大。可連我也看不透他,陛下尚且年輕,又怎麽會懂他的離間手段……趙靈瞿真的是您的舅舅,您如今見死不救, 可想過待段娘娘醒來要如何交代。”

蘇明鞍長嘆口氣,“陛下只要能順利坐穩這皇位,成為真正的君王, 還愁以後尋不到一個真的能傾心相待,坦誠以對的良人嗎。陛下才十八歲,哪裏能看得懂楚歇這樣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十幾年的佞臣心思。陛下被此人騙過一次又一次, 如今生死關頭,還要再輕信於他嗎。他耍這些小手段,就是為了在送許純牧出城後, 再利用您的心軟自保,陛下,他根本就是……”

“那便利用。”

江晏遲揪緊了衣袖,不知緣何,又松了點口風,“蘇太傅不必再多言其他,只答我方才兩問。若是答得合我心意,要一位禦醫,也不是不可。”

他余光瞥著蘇明鞍,卻見他臉色未生異常。

儀態從容,答得得體。

“先說濮陽郡。臣久居上京,與邊境數位郡王,侯爺,相交甚淺。即便是臣有心遞信與那北境許侯,他又怎會輕易信臣。說臣要利用那豫北郡王殺楚歇更是無稽之談,那寧遠王舊部都攔不住的北匈兵馬,趙靈瞿難道就有本事攔住?臣要他去攔那北匈,不是讓他平白送死嗎。是陛下多想了。”

“楚歇的身世,臣的確也是清楚的。臣將他從這麽高,一日一日教養長大,若非他性子實在頑劣手段過於下作,臣又如何會對他動了殺心呢。”

是,蘇明鞍是與許邑交情淺薄,可暗殺江景諳時,許長陵是在上京城的。許長陵是吏部尚書的賢婿,薛尚書更是與楚歇不睦許久。

這信,完全可以通過那許家長孫傳到許邑手中。

至於趙靈瞿。

他的確是沒有帶兵經驗,但是後方有豫北王之子江似嵐坐鎮。一旦兵至淮崎,百裏之外的江似嵐是個菩薩性子,一信求助,怎會不助他渡過難關。

只是沒有想到在那一處,遇到了逃亡的楚歇和許純牧。

而趙靈瞿對楚歇起了殺心,楚歇睚眥必報,回京便要殺了趙靈瞿。

蘇明鞍為保趙,又不得不挑破了楚歇和許純牧的關系。

這件事情的全貌,應該就是這樣。

江晏遲找不出蘇明鞍言辭裏的破綻,但也知道他口中諸多遮掩。

只是,既然挑破楚歇與許純牧關系後,趙靈瞿的性命已經保住了,為何蘇明鞍又要策劃這一場刺殺,迫不及待地又要殺了楚歇,這一處,江晏遲至今沒能想通。

“既然如此,趙靈瞿無功有過,膽敢設計謀害皇後,為何死不得。”江晏遲幽幽再問,目光緊緊盯著他。

蘇太傅卻只是撚起袖子擦去眼角垂淚,懇切再勸,“陛下想想段娘娘吧,將軍可是她唯一的……親弟弟啊。”

江晏遲似是沒了耐心,“沒有旁要再說的?”

蘇明鞍凝視著小皇帝。

此時的眼神,像是與方才有所不同,帶著幾分犀利與審視。

江晏遲舊日在冷宮中也是懂些病理醫術的。

那一槍穿透左胸下部,他看得分明,肋骨怕是得斷兩根,傷可重可輕,肋骨刺入心肺則半個時辰內便可斃命,若是沒有刺入,那便血止住便可苟活。蘇明鞍來請禦醫不假,順帶著告訴自己趙靈瞿的真實身份,以求暫保他一命。

可又好似不僅僅如此,方才話裏話外又似是在試探著什麽。

還是說,是在親眼確認什麽。

是想探楚歇的傷勢,看他是否能活命。

還是想從自己的態度裏探聽別的訊息。

亦或二者皆有。

“蘇明鞍。”江晏遲直呼其名,蘇太傅神色一頓,然後才聽他悠然道,“不管他今天死了還是沒死,趙靈瞿這條命,我要定了。”

看著他行了告退禮,又瞥了眼承鸞殿內,小皇帝的眼悄無聲息地眯起。

眼神深邃地掠過蘇明鞍的背影。

幾日前楚歇吐血重傷時,小喜子暗下來報,蘇明鞍曾向禦醫打聽楚歇的病症。

難不成,楚歇果真知道他什麽要命的把柄,他害怕楚歇告訴自己。

楚歇和蘇明鞍,到底在打什麽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