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

可不過眨眼間, 人影一動,他的身體被用力一撞連退幾步,久久撐著的胸膛裏好似被撞塌了一角, 連帶著力氣好似也消散了, 一下往地上栽去。

撞上江晏遲的瞬間,呼嘯寒風吹動江晏遲如瀑青絲, 散飛一縷,幾乎刮到楚歇的臉上。

他眼睜睜看著那孩子指骨分明的手已緊緊攥住繩索。

罷了,罷了。

看了一眼圭表, 已經兩個時辰多了半刻。

還算多爭取到了些許時間。

趁著亂,楚歇正要側身離開, 卻聽到江晏遲厲聲一句:“拿下他!”

很快零散的幾個禁衛也攀上長階,越過江晏遲朝著楚歇奔去, 他的臉色一點點發白。

楚歇驚怒回首,“江晏遲, 你說過放我走……”

“你也信。”

卻看他緊緊揪住那一根繩子, 雙目殷紅地卻只看著自己的方向,那眼底是滔天的怒意和執拗, 學著他方才的語氣冷笑著:“哄你的罷了。”

禁衛軍很快將屋檐上埋伏的暗衛盡數生擒。

很快零散的幾個禁衛也攀上長階,越過江晏遲朝著楚歇奔去, 他的臉色一點點發白。

“放你走?走去哪,放你跟許純牧去雙宿雙飛?楚歇, 你休想!我告訴你,你同我成了婚, 這輩子你就算是死,也只能葬在我身邊。生同衾,死同穴!”

腹部的傷口被撕裂, 汩汩的鮮血洇透衣物,江晏遲吃痛地一聲悶哼,手中繩索險些松了,段瑟剛被扯上來一點迅速又滑落下去,後面迎上來的周統領立刻伸手再抓住了繩索。

空出手來立刻回身揪住楚歇,盛怒之下將人一把摁在城墻青石垛口上,一手制著他的心腹處,一手遏住他的咽喉。

半身懸空越出城墻,墜落的恐懼瞬間席卷全身。

他的身子幾乎是下意識地抖了起來。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才會在我重傷之時還打起我阿娘的主意!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既報復了我,又壓制了蘇明鞍,楚歇,你沒有想過我傷得很重嗎,你沒想過我會死嗎……這是第二次了,楚歇,你到底還要為了那個人,舍棄我多少次!你和我拜過天地,喝過合衾酒,你要的所有我都給你,給不了的,我爭來也給你。你到底憑什麽——”

江晏遲容色幾分猙獰,眼中燃起一片怒紅。

可漸漸地,都凝成一片水光。

“楚歇……動我阿娘的時候,就沒想過我會殺了你嗎?”

“咳,咳咳咳……”楚歇察覺到脖子上的手漸漸收攏。

“許純牧也喜歡你嗎。你只以善良的一面與他相處是嗎。他看過你殺人的樣子嗎,他知道你手段如此殘忍嗎……楚歇,他喜歡的,是全部的你嗎。”

“不是對不對。”

江晏遲笑著笑著,眼睛一圈圈紅了。

“楚歇,你喜歡他什麽。”

“善良,淡泊,還是不爭名利?”

“許純牧得天眷顧,生來有他爺爺護著,北境遼闊無垠天高皇帝遠,遠離上京城裏無休無盡的腌臜下作事。他就算什麽都不做,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許小侯爺!他不爭名利,卻有爺爺將這些都捧到他面前,他生性單純,陰詭算計有你替他籌謀……”

“如果我是個善良的,那一定沒有命,能遇見禦前掌印楚大人。”

江晏遲眼角那一顆眼淚欲落不落,好似此刻並不願在楚歇面前顯現得過於弱勢,“我生平所求不多,阿娘的命是我苦苦爭來的,與你的緣,亦如是。”

腰腹部的鮮血沒了手壓著,很快將墨蘭色的長衣染出一片深色,二人身上都透著寒風吹不散的血腥氣。

“你可以不喜歡我。”

“但你,憑什麽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

將人推得往下,那人無意識地將手伸出抓住了他的衣袖:“不要……”

他的手緩緩松開那細嫩的脖頸。

“不要……把自己說得那般可憐。”楚歇稍稍喘過些氣,見江晏遲肅穆的神色分毫未緩,“你的皇位……不就是我,捧到你面前的嗎。”

“……你幫著蘇明鞍,這樣逼迫我算計我,可還記得你與我成婚前說的什麽!”

“你說……會成為我的刀刃,替我斬殺這世間所有我認為不該存活於世的東西。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楚歇眼眶漸漸紅了。

和方才面無表情的落淚不同,他眼中的不甘和憤恨如此明顯。

“我……”

“江晏遲,你的太子之位,是我拿命給你爭來的……到頭來,卻只便宜姓蘇的。”

皇帝的臉色微微一變,隱隱地似乎覺得哪裏不對。

轉眸看向城下佇立的一前一後兩道身影,蘇明鞍,還有趙靈瞿。

“趙靈瞿是你舅舅,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把三十萬兵權交付到許純牧手裏,不是嗎。”

江晏遲眸色驚異,似乎明白過什麽。

倏然像是燙到手似的將那虛置於那人肩胛處的手松開,退了兩步,腦中忽然湧上許多東西:楚歇的意思是趙靈瞿也是月氏人,並且,還是月氏皇族的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