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

難道說, 許純牧——

正想到要緊處,府中大夫前來上報, 說昭獄的大火撲滅得及時,趙靈瞿只是輕傷,並不危及性命。

蘇明鞍去看了他,人已經醒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蘇明鞍問,“好端端的,昭獄怎的就起了火?”

“你還問我!”趙靈瞿咬緊了牙口,捂著被燒傷的手臂疼得直皺眉頭,“你說陛下一定會對楚歇起猜忌之心, 就算我在昭獄關幾天也是無妨,可是就在今天午後, 楚歇剛剛來見過我……”

楚歇去過昭獄。

這火果真是他放的。

他想做什麽……今早陛下剛撤了他得職,他怎會如此耐不住性子, 非得來昭獄放一把火。

蘇明鞍想到什麽, 又立刻教人去應天府打探消息。

那打探人的剛放出去,就帶著信兒回來了, 低聲說城西長街那頭出事了,就是昭獄附近, 挺說禁軍從那拿下了什麽人, 如今已經押到宮裏去了。

但消息沒有透出來, 不知是拿了誰。

蘇太傅察覺此事詭異的很, 揚手還是叫他去應天府打探清楚,許純牧到底還有沒有關在那裏。

“趙將軍,我好像知道楚歇為何要保許純牧了。”

趙靈瞿病中起身,要了口茶解渴,不怎麽當回事兒地搭話, “嗯?”

“也許我當年有疏漏。”蘇明鞍道,“沈棄安當年是有兩個孩子的。那一場沈家的大火裏,會不會那個不滿周歲的幼子……也活下來了。”

“咳……咳咳……”趙靈瞿被一口水嗆著,錯愕地擡頭,“你說什麽?!”

“許邑。”

蘇太傅手在膝上摩挲著,眼神漸漸悠遠,似是想到很久之前的往事,“在永安之亂後,許邑一直就和寧遠王貌合神離了,說是願扶持江景諳為太子,可到頭來許家根本半點力都沒出。這麽多年來,他也一直呆在北境,好像對這些功名利祿並無欲求……”

“對功名利祿並無欲求?”趙靈瞿滿臉譏誚,“他背主求榮,當年坑害沈棄安時候手段那麽狠絕,說什麽沒有欲求……大魏人都是兩面三刀,得了最大的好處,偏還要躲在北境好一幅高風亮節的模樣。”

趙靈瞿對此並不認可,“再說了,如果他果真無欲無求,就不會在濮陽郡謀反了吧。”

蘇明鞍一言不發。

他和許邑相交不多,不過二十幾年前有些來往。在他的記憶中,許邑是一個有些意氣與抱負的。

“未必如此。”蘇明鞍道,“他在濮陽郡謀反,才是最奇怪之處。以許氏的兵權,眼下不管是哪個皇族的人當太子,當皇帝,不都得拉攏這鎮國侯,他何必要親自出手推倒江晏遲,在扶持另一個……”

趙靈瞿堅持己見,“因為江晏遲詭計多端,不好控制。你沒看到楚歇都被他拉下去了嗎。”

蘇明鞍再度搖頭。

“前榮國公爺曾跟我說過,江晏遲很像他祖父年輕時候的樣子。”

江晏遲的祖父,宣和帝。

當年那個被流放到西境邊陲之地,詔令一生不得再返上京,最後卻以三胡入境而於亂戰中登上皇位的,宣和帝。

蘇明鞍眉頭愈發皺緊。

好像忽的想通了什麽似的,倏然道,“許邑是靠著當年背叛沈棄安,至使長野之站慘敗的禍首。但他當年此舉,也是為了給宣和帝鋪路,最終的目的,還是扳倒當時的正統太子,讓宣和帝趁亂奪取皇權。”

“我雖於上京謀求,而他於北境算計。但最終我們達到同一個結果——永安之亂永安帝與太子被斬首而亡,宣和帝被我們推上了皇位。”

趙靈瞿也聽出些意思來,問,“我們是為了月氏能復國,為了攪弄大魏,為了徹底殺死當年滅國的仇家永安帝和將軍沈氏……可是,許邑是為了什麽,他當年為何要背叛沈棄安。”

蘇太傅洞若觀火。

“他認為當時寬厚善良的太子殿下並不能穩住上京城的皇權,且相信,只有將宣和帝那樣才思卓絕又手段雷霆的人坐穩皇位,大魏才能繼往開來,千秋萬代。所以,他背叛支持正統太子的沈棄安,推宣和帝上位……”

但後面的永安之亂,是他不曾想到的。大魏陷入長年的戰火紛紜,國力衰竭,民不聊生。所以——

“許邑他,後悔了。”蘇明鞍自言自語地喃喃。

後悔扶持宣和帝,讓這樣一個狠辣卓絕的人,當上了皇帝。

更後悔害死赤膽忠心的沈棄安,至使長野一戰慘敗後,榮華百年的沈氏一朝滅門,北境失了沈棄安,再擋不住三胡亂境,長驅直入。

讓那個人當上皇帝的代價太大了。

至此,當年的許邑代替著沈棄安,借著功勛要來沈家的長明軍權,拒絕了上京城裏的榮華與安寧的生活,選擇成了戍守北境的一道高墻。

趙靈瞿卻跟不上蘇明鞍的思路,直問“他後悔什麽”。卻見蘇明鞍的神色越來越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