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兔子

正這麽想著,便聽到楚歇又來了一句:“河西郡,廊西要道的七十萬撥款。宋尚書去安排吧。吵了好幾日,也該消停了。”

始終不曾插話的戶部尚書宋謹低頭道:“是。”

將那忽敕爾送出城時,那左賢王湊近了楚歇,捏著他的手:“你騙我。”

“我幾時騙過你。”楚歇斜睨他一眼,“我是正經生意人。”

忽敕爾將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耳語了,聲音冷漠姿態親昵,“那日夜裏你騙我,說你在大魏無權無勢,不過討條命活。”

哦,說這個啊。

楚歇眼神清淺往那忽敕爾臉上掃過,也將聲音壓低了些,附耳回道,“人活一世,誰不是討條命活。權勢這種東西,今日有,興許明日便沒了。如今見我談笑風生,過幾天,指不定我就被壓往菜市場一刀一刀要了命。”

大實話。

忽敕爾笑了笑,權當他胡言亂語。

座下的狀元祁歲只覺得喉嚨幹渴,他性子是單純,可腦子靈活,又怎會看不懂方才一片和諧氛圍裏的暗潮湧動。

楚歇明面上看著壞得很,既好色,又荒誕。

可他著著實實地從那果敢英勇的外邦人手裏討到了好處。

以那幅清臒瘦弱的身子,推杯就盞間完全地制約了那馬背上幾乎一統北匈的果敢勇猛的戰將。

此人可在短短數年內攀上如此高位,也是有些緣由的。

祁歲不免又想到那一日楚歇看向自己的眼神。旁人覺察不出,可他的確是感受到了。

那刹那裏他眼神中的善意。

祁歲捏緊手中的茶杯,楚歇……真是個矛盾至極的人。

***

上回給了狀元一個下馬威後。

楚歇像是很快又盯上了剛被封沒多久的小太子。

三月倒春寒,宮裏四處芳菲,綠柳竹林抽新發芽,除了冷宮這塊,四處生機勃勃。

楚歇將人拎出來後去往風最大最冷的湖畔,將人扔在亭子裏抄書。

風呼呼地從四面八方吹著。

鎮尺都壓不住陡然掀起的紙張。

他只能一手摁著紙防備著寒風,一手研磨提筆。

沒有凳子,江晏遲只能站著彎腰抄寫。

手被凍得紫紅紫紅,臉卻吹得煞白,為了方便指點握筆姿勢,楚歇還不許他穿著厚厚的大氅。

唉,殿下真是可憐。

宮人們都不大敢靠的太近了,遠遠地望過去只覺得楚歇折騰的手段可真是鈍刀子割肉似的教人難忍。

但江晏遲每次都忍了。

乖巧得像是一塊任人拿捏擠兌的棉花。

冬日裏日光暄然,照得人身上暖暖的。水榭亭台之上,一襲墨狐皮大氅蓋身的楚歇手蓋著腹上玄金雲紋腰帶,食指一下下百無聊白地叩擊著,搖椅緩動。

“怎麽樣,抄完了麽。”眼風掃過亭心的身形瘦弱的少年。

一陣寒風吹過,陡然聽見質問的少年握筆的手如風中綠柳抖了兩下,一點墨甩在紙上,染出一大片汙漬。

“掌,掌印……”

少年唇色發白,抖著唇回頭。

卻見他捧著金絲暖爐施施然起身,看到紙上暈染出的汙跡,一個斜眼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重抄。”

“……是。”

楚歇盯著少年瑟瑟發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又耐著性子一般等他再抄了一個多時辰。

剛剛扳倒太子殿下的楚歇顯然過於張狂。

新科狀元也要敲打。

一手扶持的新太子也要拿捏。

江晏遲微微眯眼,故意又手抖了一下。

墨水再次沾濕宣紙,浸透底下好幾層,剛剛抄了許久的國史又不能做數了。

還未回頭便聽後身後傳來戲謔的聲音:“太子殿下,以後若成了一國之君,可不能手抖成這樣啊。要我看,還是寫得少了,今晚再去抄一百頁過來,明早交給我。”

一百頁,他是決計抄不完的。

這樣為難他,不過是為了明天繼續懲治他做個鋪墊。

江晏遲一副怕極了卻不敢反駁的模樣:“……是。”

楚歇輕咳一聲,三月初的風,對於自己這具身體而言有些過於寒涼了。他籠了一下身上的大氅,又招人來換了個熱乎的新金絲手爐抱著。

原來男主小時候是這樣的。

初遇的時候就格外沉默,整個就是一個軟柿子。

連那姓祁的都不如。祁歲好歹狗急了還跳個墻,這一位倒好,稍微恫嚇兩句,直接嚇慫了。

看著還挺可憐的。

雖然可憐,不過劇情裏會有一個白蓮花拯救他,陪伴他,支持他,直到走過這一段最難熬的時光。

那白蓮姓許,名純牧,字隅安。

正是北境鎮北侯許邑最看重的嫡孫。

說來好笑。就這麽一本狗血虐文,竟然還有兩個配角崩了。一個是自己穿的反派工具人,大佞臣楚歇,一個就是正派工具人,鎮國侯嫡系親孫子,小侯爺許純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