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車往城中心一帶的街區而去...)

車往城中心一帶的街區而去, 陸續穿過幾道內城門,最後停在了一處空地上。

賀漢渚看了下四周, 附近就是中央公園。

這地本屬禁苑,繁花似錦,樹木成蔭,且位置居中,自從開放成為公園後,一年四季遊人如織,到了夏天, 更是成了民眾納涼消暑的首選之地。現在天雖黑了, 但這一帶卻變得比白天還要熱鬧。路邊的夜市掌起了燈,公園大門的附近, 東一個,西一簇,到處都是涼茶攤子和棋攤, 攤子前圍滿了人,微風扇涼,品茗賭棋, 好不熱鬧。

蘇雪至下車,替賀漢渚打開車門:“到了,司令您請下。”竟禮數周全,將司機的本分做了個全套。

賀漢渚本帶著抑郁的心情也變得輕松了,見她彎腰朝著自己, 順手扯了扯下她頭上的帽,帽便垂了下來, 遮住蘇雪至的眼。

她忙擡高帽子,戴正了, 對他的舉止很是不滿:“放尊重些!你平時就這樣對待你的司機? ”

賀漢渚笑而不語,下了車,環顧一圈四周。

“來這做什麽?”

“請你看電影。”

中央公園隔壁去年開了一間電影院,設施高級,裏有軟座。相較於普勞大眾的收入來說,票價不菲,但卻受到了京師裏的新潮人物的追捧,每逢周末,這裏往往一票難求,生意很是紅火。

賀漢渚未免詫異。

他印象中的她,勤勤懇懇,一天到晚,只知泡在西場的實驗室裏埋頭工作。不但這樣,她對這些現在受人追捧的來自西洋的所謂時髦東西好像不大感興趣。之前有一回,他怕她工作太累,就曾提議帶她來看電影,被她拒了,說不想看,怎麽現在突然轉了性子,竟主動請他了?

她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挑了挑眉:“這麽看我幹什麽?我又不是機器。今晚是周末,明天事也不忙,請你來看電影,放松下,有問題嗎?”

賀漢渚啞然失笑,“沒問題。當然沒問題了。”

蘇雪至也笑了,看了眼電影院的方向,“走吧,昨天我就讓丁春山幫我買好了票。”

蘇雪至買的是晚上的第二場。前場剛散,兩人特意等在附近,等到電影開場了,蘇雪至先進,片刻後,賀漢渚趁黑跟了進來,兩人終於勝利會師,一起坐在了中間的兩個位置裏。

銀幕上演著一部法國滑稽片,大意是講一個窮小子怎樣在受了羞辱後發憤圖強撞大運最後抱的美人歸的故事。雖然是黑白的,影像也不十分清楚,但喜聞樂見的內容、誇張的演員表情和肢體動作,還是拉滿效果,逗得滿場觀眾頻頻大笑。

賀漢渚靜靜地坐著。再有趣的東西,也吸引不住他的注意力。他時不時地微微轉臉,看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她。

和他相反,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銀幕上,十分投入,跟著前後左右的觀眾一起笑。

她比電影好看百倍。就這樣看她笑,一輩子也不會膩。他扭著臉,看著身旁這張不時地被光和影勾勒出明暗線條的側顏,心不在焉,在心裏想著。這些天積在他心底的所有憂懣和心事,徹底地全部都消散了。

忽然,黑暗中,伸來了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扳開了他的指,然後,有指尖在他的手心裏一筆一筆地橫豎劃拉,開始寫字。

不、許、看、我。

賀漢渚再次看她。

她的視線依舊落在前面那塊閃動著光影的幕布上,仿佛還在看著電影。但是她的手卻悄悄地抓住了他的手,表達著她對他分心的不滿。

賀漢渚感到掌心的皮膚上,留下了她指尖劃出的道道縱橫交錯的路線,又酥又癢。他有點耳熱,心跳仿佛也加快了,屏住呼吸,飛快地觀察了下左右。銀幕上恰正又演到滑稽的一幕,他左邊的人和她右邊的人都笑得前仰後合,連座椅都被帶得微微顫抖了。在黑暗的掩護下,他的右手不動聲色地捉住了她寫完字就想縮走的手,將它壓著,學她的樣,一根根地攤平她的指,在她的掌心裏,一筆一劃地畫出了另外幾個字。

你、也、看、我。

蘇雪至回他:沒有。

他堅持:否則你怎知我看你。

她仿佛有點不高興了,在座位下,偷偷地踢了他一腳,再在他的手心裏畫字:就是沒有。

停了一停,她又添道:電影比你好看。

他的唇角無聲地勾了勾,在她的手心裏寫:你比電影好看。

周圍光線昏暗。她停住了,轉頭,正對上他望著她的幽幽目光。賀漢渚看見她抿了抿嘴,不再試圖收回她的那只手了,任他一直握著,在光影投不到的暗處,和他暗暗地十指相扣,一起看完了這一場電影。

散場了,二人也是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蘇雪至的身邊有個艷麗的年輕女郎,看打扮,應該是個舞女或者交際花。女郎和同行的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說說笑笑,論著剛才的電影,說到興奮處,裸著的一節胳膊擦到了蘇雪至的臂,她扭過頭,頓時面露嫌惡之色:“哪裏來的!擠在我邊上想做什麽?”說完向男伴訴苦:“這個做工的,剛才非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