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亮了。幾輛馬車停在了蘇...)(第3/4頁)

“這可真叫緣分哪,緣分!”

葉賢齊搖頭晃腦,一臉感慨。

蘇雪至因了原本還帶著的記憶,早就知道自己這個表哥怎麽的那天就如此巧,舅舅一出事,他就冒了出來。

根本不是他當時恰好從東洋回來,而是他早就已經回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蘇雪至在放假前的那一周,學校放學出來,回往住的舅舅家,經過一間當鋪,竟意外地看見原本人應當在日本的表哥從裏頭走了出來,似乎剛剛當了什麽東西。

當時她十分驚詫。

葉賢齊解釋,他這學期提早放假了,前幾天剛從日本回來。舅舅要替他安排婚事,他堅決抗拒,不想回家,所以現在寄居在朋友那裏,手頭有點緊,剛才就當了懷表,讓表妹替他保守秘密,千萬別告訴舅舅。

蘇雪至一口答應,請他去吃飯,還答應借錢給他應急,吃飯時,向表哥透露煩惱,說自己仰慕學校裏一個去年從東洋留學回來任教的青年,名傅明城。

傅君好像是北方人氏,日本學醫,留學歸來後,原本完全可以留在條件更好的大都市,但他立志報國,想促進本土西醫發展,知道內陸省份的西醫教資落後,缺乏教師,於是毅然應聘,去年,就到了蘇雪至所在的那所西醫學堂執教。

傅君年輕有風采,舉手投足,有大家子弟的氣度。

據說他出身富貴,來自北方的一戶豪門,但他自己卻從未提及半句。

他多才多藝,除了教醫科,還兼體育,平日和學生也頗多互動,學生都很喜歡他。見蘇雪至成績落後,擔心畢業有問題,還主動為她補習功課,勉勵她好好學醫,將來以醫救國。

傅君是出於師長對學生的關心和鼓勵,蘇雪至卻正當妙齡,恰少女懷春的年紀,接觸多了,難免生出情愫。但想到自己的特殊情況,母親蠻橫無情,是應當被打倒的封建家長,自己卻只能屈服,抱怨,說已經無法忍受,決意這次放假回去就和母親攤牌,要求做回女子。

她料母親輕易不會同意,讓葉賢齊陪她一起回,幫她在母親面前據理力爭。

葉賢齊為了借錢,兩眼一閉,張口就應,等跟著蘇雪至回家,還沒進縣城門,又開始膽怯了,找借口極力勸說表妹打消主意。

陷入癡戀裏的女子,總是分外勇敢。

蘇雪至心意堅定,惱他臨陣脫逃,索性自己回,於是有了後頭發生的那一連串意外。

葉賢齊沒想到表妹和姑母會鬧得這麽厲害,當時聽說蘇家少爺投了河,膽戰心驚,在蘇家外頭轉了一天,第二天聽說沒事了,終於放了心。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又說自己爹出了事,來這邊的路上遇到土匪,這下再也躲不住了,那天就跳了出來。

這會兒一道出門,他生怕表妹心裏還生自己的氣,前幾天就暗中替她打聽消息,這會兒獻寶似地將消息說了出來,還以為表妹會很興奮,卻見她沒反應,只淡淡地哦了一聲,越發認定她心裏還在惱自己自己,討好地說:“雪至,你太厲害了,竟能想出那個法子嚇唬姑媽。要不是你自己改了主意,我看姑媽肯定點頭了……”

突然,他醍醐灌頂:“我知道了!你不會是已經知道傅君也要去天城執教的消息,這才又改了主意吧?”

蘇雪至嫌他啰嗦話多,絮絮叨叨老太太似的,全是自己沒興趣聽的,含含糊糊搪塞了一句,就靠在一旁榻上,抄起一本帶出來的現在的醫科教材書,翻了起來。

葉賢齊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否則表妹怎麽會突然改主意?

想起前些天自己為了打聽消息跑的腿,不免有瞎子點燈白費蠟的空虛感,見表妹不睬自己看起了書,也無趣地仰在了對面的一張榻上,長長伸了個懶腰。

“噯,這船窄的,屁股都不能挪……真想快點換汽船啊!”

一路順風順水,幾天之後,如他所願,船順利到了汽船的換乘地,下遊重城渝城。

這年頭,外頭的江河水面上,各種冒著黑色煙囪的大小汽船已往來不絕。但從敘府下去的這段長達將近兩千裏的上遊江段,變幻莫測的水勢和險惡的地形,成為了阻擋外來者進入這個古老王國的巨大屏障。

一般的汽船逆流而上時,在一些險水地段,不像人力船能依靠纖夫助力,或因沒有足夠的馬力對抗水力,或因季節水枯,無法支撐安全的常規通過,所以迄今為止,開通進出的汽船航班稀少。

本月就只一艘福萊號,於二十號從渝城出發到滬。

蘇家早早就發電報到渝城分號,讓掌櫃定票。本是想為兩個少爺訂兩間頭等艙包房,卻沒想到頭等艙所在的整個頂層,竟已被不知是什麽來路的人給包了。且他們定的晚,中層的普通包間也沒了,只剩下層通鋪。幸好掌櫃和船公司的人熟,靠著面子,終於搞到一間中層的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