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3/5頁)

皇帝許是被他捏疼了,又許是痰氣又阻塞了胸腔,這次又劇烈的咳了幾聲,咳得叫人心驚肉跳。

可他卻仍是費力的回答了裴昭元。

“咳咳……朕……朕自然知道,你是聰明的,也……也從未覺得,你會一直被瞞在鼓裏……你……你自小就心思敏感,雖然面上不露,總是一副小大人模樣……可朕卻知道,你比誰都在意旁人的看法,天生……咳咳……天生便會察言觀色……朕就算瞞得過全天下……也不可能瞞得過元兒……”

裴昭元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一邊咽著淚一邊恨恨道:“既如此,父皇又為何要喝那碗雪梨湯,為何要給兒臣機會……您究竟是……您究竟是怎麽想的……難道看著兒臣這樣,父皇便覺得……快意了嗎?!”

皇帝閉著眼搖了搖頭,道:“元兒可還記得,朕和你說過,天家……不是沒有親情的。”

“元兒覺得朕在糊弄你,可朕……朕卻從未騙過你。”

“朕喝了那碗湯……是因為你是朕的孩兒……朕給你這個賭的機會……也是因為你的身上……流著朕的血……”

“倘你今日賭的贏了……也要記得……咳咳……記得你能賭贏……你的籌碼……從來不是什麽禁軍……也不是陳家……”

“……而是因為你是朕的兒子,是裴家的子孫。”

“朕願讓你有機會贏,你才能贏。”

“你可懂得?”

“生殺予奪,這才是君王。”

“你可懂得?”

裴昭元愣愣的看著禦榻上的皇帝,幾乎被他方才所說的給驚得腦海一片空白,心頭巨震,他說不清此刻他是個什麽心情,可看著這個此刻分明已經行將就木、奄奄一息的老父,裴昭元卻頭一次生出了幾分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恐懼和震撼來。

皇帝長出了一口氣,道:“記得……咳咳……記得今日朕和你說過的話……以後若是賭贏了……也一輩子不要忘記……若是賭輸了……元兒倘若……咳咳……倘若願意帶著這份籌碼……那便還能好好的……若不願意……那你便也再無退路可行了……”

裴昭元的喉頭滾了滾,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這次他止住了淚,面上的情緒也一點點褪了個幹幹凈凈。

“父皇……寫傳位詔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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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陽溪。

意料之內的,周振飛拒絕了賀顧發兵往京的要求。

賀顧並不意外,畢竟他只是個小小的偏將,一無虎符、二無禦詔,就算他已經告訴了周將軍京城有變,也許此刻陛下和皇後娘娘遭了不測,可口說無憑,他能相信帶回消息的征野,周將軍卻沒有義務相信帶來消息的他。

但昆穹山營地距離京城這般近,眼下也是賀顧能夠得著的最近的兵力,就算都是些運糧的老弱病殘,可此刻情勢緊急,生死攸關,也由不得他挑三揀四了。

只是即便賀顧不挑三揀四,這昆穹山營地的兵馬,卻也遠不是他想調動,便能調動的。

雖說京畿戒嚴,京城有變,這些都是賀顧的猜測和直覺,他也的確並沒有充足的書信來往和證據,能證明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這種事從古至今,都是等不得十足的證據的,往往那一點直覺便是唯一的機會,倘若真的出了事,等有了完全的證據再動手,那恐怕黃花菜都已經涼了。

這關頭,死馬也只能當作活馬醫,調不動昆穹山營地的兵,那也還有陽溪縣衙的府兵,是好是孬總是個兵,聊勝於無,總比沒有強。

是以賀顧強行要把陽溪縣衙的府兵全都帶走時,錢知縣即便嚇得兩股戰戰,恨不得跪下來給他磕頭求求這位小爺,別再胡作非為帶累了他,害他老錢不能在致仕後榮養,賀顧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好賴不聽。

錢知縣與他扯皮,他便擡出幾個月前剛把錢知縣嚇得夠嗆的三王爺,叫他知道他若配合,同意調兵,雖然未必就能舒服養老,但若是不配合,那是肯定不能舒服養老的,更北的北地二府有幾個縣城,年年都有犯錯的官員被朝廷追究,流放到那給馬掃屎,錢知縣倘若不從,那大好的北地馬房和遍地的馬糞就在朝他招手。

錢知縣被逼無奈,只得在賀侯爺的淫威下從了,那姓賀的帶著他的府兵浩浩湯湯大搖大擺離開前,錢知縣也只得一邊抱著縣衙門口的柱子憂愁、心中和老天爺千求萬求千萬別出事,一邊在心中破口大罵這些粗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賀顧就這麽帶著千余部屬、千余陽溪府兵,南下往京城連夜縱馬,疾馳而去了。

一路上賀顧的意識都非常清明,他本以為自己應該慌個六神無主,甚至不知所措,然而真的到了這關頭,上輩子浴著血、經歷了無數廝殺、練出來的本能卻反而讓他越心急、越冷靜,越憂心裴昭珩的處境,越是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