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3/4頁)

學不會生死有命這四個字。

誰殺了他,她就要去殺了誰。

眾人聽著沈絳的堅持,不由面面相覷,最終還是左豐年開口道:“既是侯爺的遺願,我們也定當遵守。只是侯爺頭七已過,應及早入土為安。”

沈絳從京城趕到邊關,路上花費了十來天時間。

所以她說:“我想再陪爹爹兩日。”

“三姑娘這份孝心,侯爺定然能感受到。”左豐年輕嘆一聲。

考慮到沈絳剛趕到邊關,路上舟車勞頓,眾人也就沒再多加叨擾。

府裏有老管家在,一切都有條不紊。

特別是得知沈作明的棺材並不會運回京城,而是留在邊關,老管家立即派人去選了山清水秀之地。

夜裏,沈絳留在正廳內,將手裏紙錢一點點扔進盆裏。

“爹爹,你別怪大姐姐沒能趕來,她此時定也分外傷心吧,”沈絳一邊燒紙一邊低聲念叨,仿佛她說的多了,沈作明真的能聽到。

而後,她沉默了許久,突然輕輕問道:“爹爹,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兒嗎?”

縱然她已經快要接受這個事實,可是心底總有一份淒惶。

深黑如墨的夜空中,明月散發著柔和清輝,籠罩大地。

邊關的月,仿佛都比別處明亮。

可惜,再也沒人回答她這個問題。

*

沈絳守了幾日,下葬的日子便也定了下來。

皇帝派人也到了邊關,聖旨上加封沈作明,看似榮寵不斷,卻也只是做給活著的人看罷了。

老管家一向幹練,諸事安排妥當,過來請沈絳定奪。

沈絳看了半天,發現也沒什麽需要改動,便點頭應下。

第二天,便是沈作明下葬之日。

沈絳早早起身,她如今身邊再無旁人伺候。

她穿好孝服,又披上麻衣。

待跪在棺材前,想要在下葬的最後時刻,再陪爹爹一程。

府內早已經忙了起來,只有那個跪在棺木旁的柔弱身影,一點點燒著紙錢,嘴裏低聲默念著。

待到了良辰吉時,管事便請沈絳起來。

“三小姐,”管事見她沒動,低聲說:“小心誤了良辰。”

起棺的時辰都是算好的,分毫誤不得,要不然對喪者有憂。

沈絳仰頭望著面前的棺木,眼眶再次起了一層薄淚。

只是這次,她忍住了。

沈作明膝下無子,原本旁人提議尋一位沈氏族親抱牌位,沈絳卻在這件事上格外堅持,她要自己來。

雖然對於此事,旁人有些異議。

可畢竟這裏並沒有沈家的族老,哪怕有沈氏族人,也都是年輕、輩分不高的,這些人都是追隨沈作明來邊關殺敵。

因此最後,還是由沈絳親抱牌位。

因著沈絳在邊關並無熟人,所以並未通知人送葬,也就是左豐年等將軍,他們是一直知曉此事的。

“開門起棺—”

隨著一聲拖著長調的聲音響起,將軍府大門,伴隨著吱呀作響聲,緩緩打開。

沈絳立於棺材之前,一身麻衣,手抱牌位,她緩緩擡頭,準備邁腳往前。

接著,她怔在原地。

沈府外那條昨日還有些安靜的街道,今日站滿了人,無數聞訊而來的百姓,就這樣井然有序駐立在長街兩側,人群並非完全安靜的。

不時從人群中傳出啜泣之聲。

沈絳擡頭望過去,那些都是一張張陌生的臉,她從不認識。

可是他們卻都來了。

為了沈作明而來。

就像沈作明從京城遠赴而來,只為保護邊關的每一寸土地。

沈絳並不知道,這些人之中有誰是與父親有淵源,或許是父親救了他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兒女,或許只是因為感懷他一生征戰沙場,最後以身殉國的壯烈。

不管他們為何而來,最終,他們都站在這裏。

隨著沈絳踏出府門,身後擡棺的人跟著她一起走出府。

府門口站著的左豐年、宋牧、郭文廣等將軍,還有雍州城的大小官員,紛紛低下頭,讓棺木從自己面前走過。

沈絳越過這些人,走近百姓時,人群中不知是誰的啜泣聲,打破了這沉重的壓抑,頃刻間,哭喊聲震天。

“侯爺。”

“沈將軍。”

長街兩側的哭聲、喊聲、哀嚎聲,猶如蔓延而去的巨浪,聲聲不絕,遮天幕地。

沈絳卻神色冷靜而堅定,她的眼淚早已經在之前流幹,這一刻,她抱著父親的牌位,脊背挺直,即便身為女子,亦走出頂天立地的氣勢。

漫天的白紙飄灑開來,百姓的哭喊聲不絕,身後是沈家的送葬隊伍。

左豐年等人跟了上來,隨後百姓們也跟了上來。

長長的隊伍,黑壓壓的人頭,仿佛看不見盡頭。

這一刻,他們感受著同樣的悲痛欲絕。

直到送葬的隊伍出了城,來到城外一座青山。

站在這裏的山頂,能夠看見仰天關,那是無數大晉男兒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