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第3/4頁)

“你以為你說一句不想背負,便可棄掉這責任。衛氏的罪,你得去贖;衛氏的冤,你得去伸。”

姚寒山的言語鋒利至極,猶如利刃,剖開沈絳的內心,將所有一切都擺在她面前。

那般直白而血淋淋,讓她躲不得逃不得。

哪怕她想要選姓沈,可是從她出生那一刻,老天爺就注定了。

要不然也不至於她苟活了這麽多年,依舊被別人幾句話便拆穿了身份。

因為假的終究是假的。

不會因為歲月的掩蓋,時間的風化,從假的變成真的。

她不是沈家女,她姓衛,她身上流著衛氏血脈。

她是鎮國公衛楚嵐的女兒!

那個所有人提起都驚才絕艷的衛楚嵐。

驚雷再次響起,炸在天際,也炸在沈絳的心頭。

姚寒山似乎覺得,他前十七歲對沈絳的教育是溫和的,失敗的,他將她置身在一個溫和的琉璃罩子裏,妄想讓外面的風雨不要波及她。

妄想給她打造一片安定祥和而又不真實的世界。

終究他的妄念破滅。

衛楚嵐的女兒從來都不該是燕雀,她應該是翺翔於九州之上的鴻鵠。

沈絳像是受不住般,轉身就要走,她不想再留在這裏。

遠處駿馬飛馳,馬蹄聲漸近,直到一人從馬上翻身而下,沖到她身前。

“阿絳,”謝珣輕聲喊她,聲音裏情緒復雜。

頭一次他清冷的聲音中,帶著愧疚。

沈絳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謝珣,心底那根一直被拉著的弦,再次一緊。

都來了。

好,都來了。

她心底戾氣陡升,被姚寒山逼到墻角,她並非全無反抗,只是她的尖銳對準了謝珣,她問:“阿鳶是誰帶進宮的?”

阿鳶乃是一個侍女,若無人帶入,她怎麽可能輕易皇宮。

甚至是靠近奉昭殿那樣的地方。

謝珣心底一痛,他知自己早晚要面對這一刻,他如實說:“是我命晨暉帶她入宮。”

沈絳紅了眼:“你為何要帶她入宮?”

謝珣沉默。

沈絳嘶聲道:“你可知我寧願死的人,是我自己。”

謝珣望著她,聲音無比平靜:“若是今日我可代你而死,我亦是毫不猶豫。”

沈絳往後退了一步:“可是我不願。”

她不願任何一個人為她而死,她不要眼睜睜看著,旁人因她而活生生被打死。

謝珣反而在這一刻,一絲都不肯退讓,他說:“阿絳,你的命比這世間任何都重要,我知你心底痛楚,可是今日之選擇,我不後悔。若是讓我再選一次、兩次,甚至千次,我亦是一樣的選擇。”

這樣冷漠而又殘忍的一句話,讓沈絳心底的那根弦,終於徹底崩斷。

沈絳心頭堆積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到達了頂點,明明只是這一日,可是她仿佛活過了幾個塵世,所有的怨恨、憎惡、痛苦、愧疚,交織在一處,終於盡數噴發。

她望著他,聲嘶力竭呵道:“你的手上也沾著阿鳶的血,你也是殺人兇手。”

這一句話幾乎是在不假思索間說出,皇帝是殺人者,他便是遞刀的那人。

是他將阿鳶帶進宮中的。

他那麽聰明,他得到消息時,便肯定已經知道,自己就是衛楚嵐的女兒。

但是為了能救她,他還是毫不猶豫選擇,讓阿鳶代她去死。

望著謝珣眼底流露出的一絲痛苦,沈絳居然沒有一絲心疼,反而有種莫名的暢快,還有一種報復成功的痛快。

原來痛苦的並非只有她一個人。

突然,謝珣將手中一直握著的刀遞了過來:“這把刀乃是我師父道遠禪師,臨終前托付與我。他說有朝一日,若是遇到衛氏後人,便將這把刀交還給她。”

沈絳低頭看著他手中的刀。

“這把名為‘定太平’,乃是當年鎮國公衛楚嵐所持佩刀。”

沈絳眼底有那麽一絲茫然。

定太平。

連他的佩刀都取了這樣的名字,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天下能夠永保太平盛世。

她方才竟還敢大言不慚質疑他的品性。

謝珣將刀遞過來時,沈絳握著刀柄,她下意識拔出刀刃。

雪亮刀刃在夜幕中劃出一道鋒利的寒光,哪怕已封刀十數載,依舊刀鋒淩厲,刃劈寒山。

她看著這樣鋒利的刃,眼眶陡然發紅。

“這刀早已經失去了它的主人,”沈絳看著謝珣,眼底的怨憎濃烈到溢出:“你們謝家人的手上,沾滿了他們的鮮血。”

謝珣聲音清冷至極:“阿絳,你若是想要討債,現在便可。”

他上前一步,胸膛靠近她手持的刀刃。

鋒利刀尖抵在他的胸口。

謝珣黑眸幽深,他在這一刻不僅沒有退讓,反而近一步道:“你不是要討債,現在就來取我性命。”

事到如今,他竟還在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