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第2/4頁)

沈絳奮力推開他,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

“可是我並不想啊,我不要阿鳶代我去死,我寧願死在皇宮裏的那個人是我,我寧願被亂杖打死的人是我。”

她真的寧願是她自己。

眼睜睜的看著阿鳶死在自己面前,清楚的明白,阿鳶是代自己受死。

這余下的人生,她該如何面對。

一直站在後方的姚寒山,終於在聽到此話,上前望著她,語帶薄怒道:“你可知道你的性命關系著多少人,你可知你是怎麽活下來的,你怎敢輕言生死。”

“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的命沒有先生說的那般精貴。”

姚寒山聞言,愣在原地。

冤孽,都是冤孽。

他一時竟是不知該從何講起,耳邊呼嘯的風,帶著嗚咽聲。

風聲大作的同時,第一道悶雷劈了下來,緊接著閃電劃過,照在這看似繁華中興的帝都之上,映出一片慘白。

春日多雨,又一場春雨轟隆而至。

姚寒山望向她,終於道:“事到如今,再瞞著你也是無益。你確實並非姓沈。”

“你是衛楚嵐的女兒。”

又是一道急閃劃過,照的沈絳臉頰慘淡蒼白,她嘴唇微顫。

許久,她神色反而冷靜下來,淡漠道:“原來如此。”

其實早在被韓氏和孫嬤嬤揭發之前,她心底便已隱有猜測,只是她一直不想相信。

姚寒山沒想到,她態度會如此冷淡。

他以為她心底有所怨言,說道:“當年將你教給沈家撫養,實乃情非得已。楚嵐受奸人所害,被誣陷賣國通敵。衛家男丁盡數被抄斬,女子皆被流放。你當年剛出生,如何能吃得了流放那樣的苦楚。為了保下衛氏唯一的血脈,我們只能將你送到衢州。”

“那裏遠離京城,你可以在衢州安然無恙的長大。”

“衛氏唯一的血脈?”沈絳輕念著這句話,隨後她語調中透著近乎冷酷的漠然:“如果我可以選,我只願做沈作明的女兒。”

姚寒山如遭雷擊般,身體顫抖。

他望著沈絳,微咬牙道:“沈絳,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先生叫我沈絳,難道我的選擇有錯嗎?”沈絳並未被他的質疑威嚇道。

她此刻的理智和冷靜,如同潮水般盡數湧回,一遍遍沖刷著心底的痛苦,仿佛只有此刻切斷點什麽,才能讓她沒那麽難受。

她該要做出選擇的。

沈絳把心底想要說的話宣泄而出:“衛楚嵐的舊部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多少揚州百姓。張儉身為揚州知府,卻絲毫未盡到砸父母官的職責,反而為了讓太子登上皇位,不惜以揚州為局,引得端王入甕。”

“他的舊部尚且如此,衛楚嵐又會是什麽光明磊落之人,我為什麽要去背負一個我壓根不了解的姓氏。”

“我爹爹,”沈絳提到沈作明,嗓音再次哽咽,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爹爹已經以身殉國的消息。

她眼中帶淚的望著姚寒山:“他至此都在為大晉而戰,他都在保護大晉的百姓。”

倘若剛才的話,姚寒山只當她是一時激憤。

可現在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卻像是拿著刀子在剜姚寒山的心。

當年為了保護衛家唯一的血脈,他隱姓埋名衢州這麽多年,可是他卻讓衛楚嵐唯一的女兒誤解他。

這麽多年,他到底在做什麽。

姚寒山被沈絳這一番,猶如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他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

這笑聲裏帶著悲痛欲絕,還有諷刺。

姚寒山的笑聲戛然而止時,他轉過頭,直勾勾盯著沈絳,聲音中帶著悲憤:“世人多健忘,如今這天下人只識得沈作明,誰還記得衛楚嵐。就連他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知他曾經何等一世英明。”

“灼灼,你可知你的親生父親,他十七歲便大敗北戎,平定西域之亂,你可知你的親生父親,是何等英雄蓋世,他曾一人一馬追上沙寇,只因對方搶掠邊境女子。你可知他為何封號鎮國公,一個鎮字,何等氣概雲天,只要他有在,便可鎮定西北異族,不敢輕動。”

他說著說著,失聲哽咽。

衛楚嵐死在了十七年前。

現在沈作明也戰死。

當年他們曾豪言壯志,要還這個天下一個山河錦繡。

如今錦繡江山還在,故人何在?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隱瞞你的身份,便是想讓你平安度世。可是這世間總是天不從人願,你的身世終究還是無法瞞住。這就是老天爺不給你逃避的機會,賊老天就是要讓你受千般苦楚,萬般磨難。你沒有軟弱的資格,你更是不配退後,哪怕捏碎了骨頭,打斷了筋骨,你也得給我重新站起來。”

沈絳眼底噙著淚,不服輸的望過去。

姚寒山的聲音冷厲至極,他從未用這般語氣呵斥過沈絳,可是這一刻,他仿佛是要叫醒她:“你說那些自稱是衛楚嵐舊部的人作惡,我告訴你,這世間,只有你才能代表衛家,因為只有你的身上流著衛氏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