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小行星(下)

臨近下午四點,他們騎到一個休憩點,類似便利店一樣的地方。

停好車,鄭棲在櫃台前買水,余旸撐靠在玻璃台面上,東看看、西看看,鼻子還動了動。

鄭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個烤箱,裏面電熱管上烘著一排排熱狗,聞起來挺香。

鄭棲以為余旸要說什麽,但他只看了一眼,就跑到大樹底下,給自己扇風。

結完賬出來,鄭棲又折回去,再出來時手裏多了個紙杯,杯口冒著兩根竹簽。

“水——”余旸朝他伸手,嘴唇有點幹,可見真的渴了,看見紙杯那一刻,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亮,“是什麽好吃的,給我看看!”鄭棲故意偏開手腕,讓他先喝水。

余旸三心二意地喝著水,眼睛始終沒離開紙杯。

直到找到陰涼地,鄭棲遞過紙杯,余旸湊近了看,是他剛才看見的熱狗!烤得油亮飽滿,上面還開了刀花,可是熱狗怎麽還裹著肉松,余旸咽了咽口水。

鄭棲說:“沒有墨魚丸。”

余旸心臟咚咚直跳,其實他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鄭棲還記得,“只有肉松,就讓老板撒了點。”

食物、涼風、甚至是充足的水源,都讓余旸在此刻感受真實的舒服。

熱狗外焦內嫩,咬下去的每一口都是滿足感,其實他剛才看見就想買了,但是想到媽媽以前老說他容易發胖,要少吃高熱量的食物,尤其是可樂、薯片、燒烤這些,不然胖成以前那樣怎麽辦。

鄭棲坐在他旁邊,陪著余旸一起吃,大概是覺得熱,他將短袖袖子掀到肩膀處,露出結實的手臂肌肉線條,袖口耷拉在肩頭,讓他看上去不那麽周正,卻是散漫又舒適的姿勢。

艙門關了,只能隔著真空玻璃看小行星了。

很安靜,有種說不出來的距離感——用力拍艙門,聽不見轟然捶門聲,就像此刻的鄭棲,沉默、會照顧人,但始終無法知道他在想什麽,行星轉速是多少,會偏軌嗎,有沒有運行周期,如果在銀河系遇到撞擊會怎麽辦。

都說大樹底下好乘涼,鄭棲特意挑了個陰涼處,還找老板要來薄墊,鋪在地上,跟余旸一起躺著休息。

光斑落在鄭棲臉上,柔和他的面部輪廓,有那麽一瞬,余旸竟然覺得騎行時候看見的是錯覺——他明明充滿溫度,卻能兼具囂張與冷峻。

他像下午三點鐘的太陽,耀眼卻不焦灼。

還像野石,沉默又棱角分明。

騎行耗費體力,哪怕余旸一直坐在後面,也覺得困得不行,很快就歪在鄭棲身旁睡著了。

余旸睡覺有床氣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什麽時候都能招惹余旸,唯獨他熟睡和醒來時不能。

鄭棲特意側著身體,好讓余旸一擡頭就能看見他。

就這樣,倆人眯了半個多小時,是一陣涼風吹醒余旸。

果然,他一醒了,至少有五分鐘不是他自己,為了撐懶腰,他試著推開鄭棲,但鄭棲紋絲不動,睡得正沉。

他就拍拍他,又去推他,到最後余旸打了個哈欠,一頭栽在鄭棲懷裏,鼻息處發出輕微的哼聲——睡飽了才會有的聲音。

鄭棲醒了,低頭看向余旸,余旸也在看他——鄭棲的眼睛很特別,上眼皮薄,眼角又輕微向上,睜開眼時是單眼皮,只要他不笑,顯得眸光淩厲,透著生人勿進的寒氣,但這種眼型笑起來又特別要人命,微微低垂眼眸,內雙出來了,睫毛顫了顫,目光一下子變柔。

冷也是他,暖也是他。

冷時不拖泥帶水,暖時不吝惜給予,很純粹。

真想縱身而下,墜到他眸中。

余旸從這雙眼裏看到一個影子,渺小,近乎透明,他有點出神,好奇自己在鄭棲眼裏是什麽模樣,不自覺湊近了點。

余旸的短發蹭到鄭棲鼻息處,鄭棲怕癢,碰了碰鼻尖,免得不合時宜地打噴嚏,余旸還在挪動手臂,慢慢靠近他,不像是有明確目標的樣子,甚至有點迷糊。

他感覺余旸往上趴了點,手腕從他的下顎線一路往上,最終停在他眼前,鄭棲心跳加快,接著,余旸屈起手指,斜擡上去,很輕的,觸碰他的睫毛,鄭棲呼吸綿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鄭棲喉結動了動,他閉上眼。

誰料余旸只是偏著頭,真心實意道:“你睫毛好長——”說完,他還捧著下巴,全然沒意識到氣氛有什麽變化,類似某種封閉式的喜歡——我知道你很好,我也得到了,但我還沒有想好怎麽拆禮物,也不知道禮物願不願意被我拆,所以每天要待在禮物周圍。

眼眶有潮意,不是悲傷,形容不出來,如果非要描述這種淚光,應該用喜極而泣,酸澀,又有點甜蜜,甚至越喜歡,越有流淚的沖動。

但不能、也不敢直接表達,只能小心翼翼地發酵。

鄭棲隱隱有一些感覺,那些未能說出口、氤氳在彼此間的情緒,他不知該說什麽,只是挪動肩膀,讓余旸更舒服地趴在他身上,余旸靠在鄭棲心口,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