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過片刻功夫,陶汝衡便回來了,一邊走來,一邊苦笑:“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就連這溺溲來來往往都好幾趟。”

俞峻不置可否,不動聲色:“人之常情。”說著,從袖子裏遞出個折疊得幹幹凈凈的帕子,遞給他。

陶汝衡拭著手,隨口問道:“那少年今日又沒來。”

“未曾,我正欲去找他。”將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

“嗯。”陶汝衡稍加思索,“倒也未嘗不可。”

“哈哈哈,孰料我這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頭兒,棋力竟然還不如個未加冠的少年。”

酒過數巡。

其中一個姓秦的鄉紳看著眼前這高峻沉默的男人說:“先生與陶老所說的這白衣少年,樣貌實在太過籠統。杏子街上倒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先生不妨去這杏子街看看。”

陶汝衡果也來了興致。

對桌的人沉默寡語,並不傲,只是清,如一杆青竹,哪怕置身於這酒宴之中,也依然清淡出塵。

雖然不知道這位俞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但那九臯書院的陶老都甚為尊重於他,這秦鄉紳也不敢疏忽怠慢,飯過之後,親自領著俞峻和陶汝衡往杏子街的方向而去。

望著桌面上的試卷,張衍沒急著落筆,他先是看了一眼面前的齋夫。

他搬了個凳子坐著,兩只眼瞄來瞄去,一直警惕地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張衍頓了頓,提筆吸飽了墨水,正要落筆,卻另有一股沖動。

心念電轉間已經有了一番計較。

幹脆擱下了筆,站起身,拿起了卷子,交給了那齋夫。

齋夫錯愕:“怎麽?這就寫完了?”

一翻卷子。

“這不是白卷嗎!!”

張衍退後了幾步,行了一禮。

“抱歉,這卷子於我而言還是太難了。”

說完不管這齋夫什麽反應,徑自走出了社學。

這種社學不上也罷。

送走張衍之後,張幼雙還是略有點兒擔心的。

間歇性潔癖發作,幹脆拎起掃把,拿起抹布,一口氣將家裏來了個大掃除。

正擦著桌子呢,張衍突然從門口進來了。

張幼雙愣了一下,放下了抹布,心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看到張衍這神情就知道不好了。誰欺負她家貓貓了!!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張衍:“我交了白卷。”

張幼雙深吸了一口氣,牙癢癢地問:“他們欺負你了?”

“不算。”

張幼雙:“看不起你?”

一語中的。

張衍不願讓她擔心:“人不知而不慍。”

這這這……

這倒讓張幼雙哭笑不得,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了。

正因為之前當過孩子,張幼雙深知孩子受了委屈回家,需要的只是當爸媽的一句寬慰,而不是居高臨下的指責。

很不巧,她就是那種巨護短的人。

於是,張幼雙果斷牽起張衍的手,往屋裏走。

“沒事兒,這種傻逼學校咱們不上也罷。”

張衍手動了動,如冰雪般的臉上浮現出了點兒淡淡的笑意。

“嗯。”

心裏卻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

鄰裏之間可以說是沒有秘密的,他交白卷的事兒,經由社學生的宣傳,相信很快就會傳遍左鄰右舍。

他自己倒不要緊,他只是擔心張幼雙護短,聽了又要與這些人置氣。

下午自由支配時間裏,張衍沒再繼續念書練字,而是帶了個畫架子出去畫畫。

張幼雙管這個叫寫生。

另一廂,這秦鄉紳心裏也跟貓撓癢癢似的,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少年這才得了這俞先生和陶老的青眼,竟然親自來尋!

需知陶汝衡雖然不過是個翰林學士,但在士林中頗有聲望。身為九臯書院的山長,他這些年來已經鮮少管事了,書院這大大小小的雜務一律交由被人代為處置。他自己這些年來則寄情於田園,神龍不見神尾,過得是神仙般瀟灑的日子。

而這俞先生渾身上下清而淡,淡而遠,很有些波瀾不驚,沉穩鋒銳的意思,一看就不是平常人。

鄰裏之間可以說是沒有秘密的,正如張衍他交白卷的事兒,經由社學生的宣傳,很快就傳遍了左鄰右舍。

陶汝衡與俞先生在秦鄉紳的陪同下,親自到杏子街上尋人的事兒,也像找了翅膀一樣飛快傳遍了整條長街,男女老少俱都聞風而動。

秦鄉紳笑著將俞峻和陶汝衡帶到了自家家裏:“符合先生描述的總共有五戶,我這就把他們給找過來。”

“先生且在這兒歇歇腳。”

“這可是九臯書院的山長!”曹氏輕輕拍著趙良衣裳上並不存在的塵埃。

務必使面前的少年一眼看上去最為秀麗挺拔,鶴立雞群。

壓低了嗓音,曹氏低聲道:“良哥兒,你需得好好表現,若能得他青眼,讓你進書院可不是輕而易舉。”

這幾天趙家可謂是擡不起頭來了!誰能想到趙良竟然在九臯書院的招生考試上落了榜,輸給了祝保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