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弄疼我了(第2/2頁)

鐘淩腳步一頓:“給花道戍了。”

他又補充道:“聽瀾與我有感應,你不必怕他逃走。”

“什麽?!”

顏懷舟瞠目結舌,伸手就去扯他的衣袖:“鐘淩!你是瘋了麽!!那小子來路不明,你怎麽能將聽瀾劍給他?!”

鐘淩向後退開了幾步,躲開了他的手,也並不去看他的表情,只轉過頭平淡道:“你放心,我在劍上下了禁制,他看不出那是聽瀾。”

顏懷舟的手尷尬的懸在半空,氣得兩條眉毛都緊緊擰在了一起:“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怎麽能把劍給別人?!路上遇到什麽危險怎麽辦?更何況,聽瀾是你的本命真武,萬一他——”

“無妨。聽瀾不在身上,我也能夠自保。”

鐘淩站在前面,背對著他,語氣如常,仿佛只是談論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聽瀾劍於鐘淩,簡直和性命一般重要,然而他還在不緊不慢的說道:“事關大局,我自有分寸。”

顏懷舟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勃然大怒:“這就是你的分寸?!”

鐘淩一言不發。

顏懷舟被他這個態度徹徹底底的激怒了。他看著鐘淩永遠筆直的腰背,越看越覺得他冷漠遙遠,有一股熱流直直沖上頭頂,自眼前炸出一片滾燙的血色。

“你有什麽分寸?!你怕他逃了,影響你的大局,又怕他無辜,死了你心中過意不去——說到底,你壓根就信不過我,是不是!”

鐘淩沒有回頭,淡淡道:“你想多了。這跟我信不信得過你沒有任何關系。”

顏懷舟被滿腔怒火激著,再顧不上許多,一把攥住了鐘淩的肩膀,惡狠狠地扳過他的身子,令他不得不與自己對視,一字一頓刻薄道:“鐘清執!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鐘淩萬萬沒料到他會對自己動手,下意識的用力掙動了一下,竟然沒能掙脫出他的掌心,原本的幾分愧色也全數化作了氣惱:“放開!你又發什麽瘋!”

顏懷舟這次卻寸步不讓,目光森寒,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

他暴怒的面容令鐘淩感到十分陌生。

鐘淩原本已經被他這副蠻不講理的樣子氣昏了頭,幾乎打算還手,可當他抿緊了唇,直直的盯著顏懷舟的臉,卻猝然對上了他的眼眸。

顏懷舟滿眼赤紅,手指鉗的極緊,幾乎要深深陷進他的骨肉裏。他的臉上,分明沾染著幾處那妖獸的汙血,像是太著急趕路,還未曾顧得上擦去——本是不應該分神的時候,但鐘淩就在這個瞬間,忽然憶起了許多往事。

他還記得那一年,師尊帶他們去北海歷練,他便於北海之上祭練出了這把與他靈台相連的本命真武。那時顏懷舟捧著他祭練出的仙劍,看起來比他還要高興,笑嘻嘻的對他說:“阿淩,我來幫它取個名字,就叫做聽瀾——好不好?今後這把劍的名字一定會被所有人都牢牢的記住,就像你的名字一樣!”

鐘淩的心,倏而軟了一下。

眼前的這個人,桀驁不馴,半世逍遙。世俗理法在他眼中全然如同無物,這世上也沒有什麽事情能夠令他低頭。可他在自己面前,一向都很聽話。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他想或不想——只要自己沉下臉來,顏懷舟總是什麽都肯妥協的。

從小到大,父母、師長、同道,人人都以為顏懷舟不如他,他心甘情願的永遠屈居於自己的光環之下,開開心心的聽著世人對清執神君的稱頌與贊揚。但在這一刻,鐘淩無比清醒的意識到,他其實從未與顏懷舟真正意義上的交過手。

就連七年前,他親手將顏懷舟押至不周山時也是同樣。顏懷舟對他,始終報著一顆仰慕敬畏的赤子之心,哪怕是把性命交到他的手上。

他有過後悔,又有過怨懟嗎?

——不曾。

鐘淩忍不住想著,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人對他這樣好。就連現在,到了現在,他再生氣,也只不過是在擔心自己罷了。

往事已不可追,前路一片空茫。待此間事了,分道揚鑣,如同此時這般的劍拔弩張,也全是奢望。

耳邊仿佛又響起了花道戍方才問他的話:他…是你的道侶麽?

……

鐘淩嘆了口氣,終於在他暴烈如火的怒視下垂下了眼睛,輕聲道:“挽風,放手。你弄|疼我了。”

顏懷舟的手在他肩上猛地顫了一下。

然後僵硬地,慢慢的,慢慢的——松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