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枚戒指只在張斂手上存在了一天。

第二天周謐照常來公司上班時, 同事們的談資已轉為其他。她看見陶子伊在群裏非常虔誠地祈禱:但願只是裝飾品,不然我都沒有繼續為奧星工作的動力了嗚嗚嗚。

公司從不乏迷戀張斂的各種女孩。

一個神秘,英俊, 無可挑剔的高層永遠不會喪失吸引力, 他的存在就是得天獨厚的裝點, 是灰蒙壓抑的社畜密林裏的一座神社,適合尚還慕強的女孩們在心底頂禮膜拜。

以往的聚餐或群聊中, 周謐會不時聽說到張斂的各種魅力瞬間,或桃色緋聞。

但不會有人知道, 她也曾是深入經歷過這些的一個……無名小卒。

如果這是一本個人傳記,她想, 她大概率只會被概括為一句“他曾與下級一個女孩有過一段隱秘的糾纏”。

——都不會配上“無疾而終”這樣細致的形容,亦會被讀者快速掠過。

周謐今天架著黑框眼鏡,像個低調的女學霸。

葉雁還有些意外, 問她怎麽了。

周謐指了下左眼說眼睛不舒服, 不知道是要得麥粒腫還是結膜炎。

葉雁在看手裏的合同,不忘關心:實在難受就先去看看,人醫離這也不遠。

周謐感激地彎了下嘴角,說不用。

張斂送她的那盒巧克力還放在桌角, 沒有吃完, 她很愛惜,一天只會吃一粒,並把最喜歡的那顆白愛心形狀的留在了最後。

她對他送她的一切都是珍視的。

周謐打開微信,她已經取消了張斂的置頂,他很快被眾多的工作聊天沖刷掩埋, 變回一個無關緊要的, 再不會產生交集的網名。

可無法阻止的是, 即便看不到他名字,登陸軟件的一瞬間她還是會心臟抽痛。

這種痛苦很茫然。

無孔不入,但也落不到實處,只是單純的某個時刻,會讓人突然想哭。

無關芳心破裂,是成片被挖空的風湧。

昨晚她一個人側身蜷縮在家裏的小床上,像快凍死一樣,緊咬牙關,肩膀顫抖地流了快一夜的眼淚。

媽媽沒有責備她一句,因為在張斂跟她交代的說法裏,他攬下了所有責任,而她是完全意義上的受害方。

周謐拐彎抹角地套話,才知道張斂告訴媽媽他一直是個隱性的不婚主義者,父母都不知情,那時因為喜歡周謐害怕分開才欺騙了她和雙方家庭,但事已至此,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再耽誤她。

媽媽說他在電話裏聽起來冷靜又虛偽。

又簡直難以置信地嚷了一陣,拋出結論:“我才不信呢,好端端一個大小夥,怎麽突然就不想結婚了,說一套做一套,上次回來還好好的,怎麽就突然變卦了,我看就是借口,一起過一陣子後悔了,門不當戶不對就是不行,吃虧得不還是我們……”

她的罵罵咧咧在看到淚流滿面的女兒後戛然而止。

周謐不願再回憶兵荒馬亂,又糟糕至極的昨晚,深吸一口氣,提上包,跟著葉雁離開公司。

今天她們要去片場盯梢端午小食桶的拍攝。

快到張斂辦公室時,他的門開著,周謐只瞟了一眼,心頭又是一陣撕裂般的驟痛。

她必須口鼻並用地,調整呼吸,然後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她們打車去了那裏。

在攝影棚,周謐有些意外會見到季節。

按照他的層級,許多事他不必親力親為,但他似乎對工作有著驚人的細致與耐心。

只能說顏高人膽大,季節今天穿了件印著大朵粉色飽滿花卉圖案的T恤,應該是藝術家合作款,很惹眼,但套在他身上又格外合適,能把他的笑容襯得更有春日爛漫的氛圍感。

她跟在leader後面友好地與他打招呼,季節笑了下,說:“第一次看你戴眼鏡。”

周謐不太好意思地撥了下鏡架。

葉雁適宜地調侃:“你們好像見過很多次哦。”

季節看向她:“也沒幾次。”

葉雁笑,學某位女主持口氣:“真的嗎,我不信。”

季節領她們往裏走,問她們要不要喝咖啡。

葉雁受寵若驚,不可置信地搖搖腦袋:“怎麽感覺我們像甲方一樣?”

“全都買了,你們怎麽能沒有。”季節仍是笑。

周謐很佩服葉雁八面玲瓏的為人處世,面對季節這種性格和態度都很Nice的甲方她會進入交友模式,但在明顯難相處的客戶跟前,她也會謹小慎微,字句斟酌。

季節將未拆封的紙杯咖啡遞給周謐時,葉雁知趣地找了個借口離開原處,走去攝影師旁邊。

周謐抿了一口,發現自己唇膏印了點在白色的杯口,又放低杯子,局促地用手指輕拭著那小片紅痕。

季節留意著她自認不為人知的小動作:“昨晚沒睡好吧?”

周謐擡頭看他,沒否認:“嗯,謝謝你送我回家。”

季節說:“你昨晚已經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