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花謝時 30(第2/3頁)
給他撐傘擋雨是假的,親手編草蚱蜢送他也是假的,舍身吮毒更是虛假至極——
但是,他圖什麽啊。
“秦繹,慕懷安哪裏好啊。”
慕子翎驀地不期然開口,怔怔問。
秦繹手一僵,蹙起眉來:“怎麽突然說起來這個?”
慕子翎笑了一下,說不出什麽意味的。
他哪裏好呢?
好到你願意為他忍受你根本不喜歡的人的靠近,虛情假意地忍辱演戲,甚至不顧自己安危地舍身犯險……!
太可笑了,公子隱啊公子隱,你何止是慕懷安的影子——
甚至你自以為得到的所有珍貴,也不過是人家舍棄後倒映在水中的幻影罷了!
慕子翎全身冰涼,漆黑的眼睫劇烈顫抖,像兩片瀕死的蝶翼,哆哆嗦嗦地根本控制不住戰栗。
他感覺喉頭一片腥甜,唇角無知無覺地淌下一線血跡。
夜風在窗外呼嘯,屋子裏分明生著火盆,慕子翎卻感覺自己猶如身處一個陰冷濕寒的地窖。
他的身體就在這地窖中蜷縮著,像一頭困獸一樣,絕望又無路可走地痛苦壓抑著。
“你想要的永遠不會得到,你珍愛的都必將失去,你是注定無友無親,走到哪裏,都不會被人善待……!”
那一刹那,慕子翎甚至想到了慕蒙對他的詛咒——
原來是這個意思。
原來那個早有征兆一般的噩夢,是這個意思。
慕子翎注視著自己的手指,忍不住低笑了起來,閉目喃喃說:
“……我一生的所有歡喜,都是空妄……!”
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小手爐,像冷極了一般,突然顫抖著將手指埋進炭火中——
瓷白細長的手指,登時被燒紅的炭燙的暗紅發黑,灼熱鉆心的疼痛從十指傳來,慕子翎卻哆嗦著反倒握緊了炭。
——再也沒有人能給他溫暖了,除了這伴隨著劇痛的熾熱炭火。
“……你在做什麽?!”
秦繹無意中擡頭,看見慕子翎的動作,登時駭得站起來,趕過來將手爐一把從慕子翎手中打掉:“冷成這樣?你瘋了!”
慕子翎卻擡頭望著他,極輕喃喃問:
“你能為慕懷安做到哪一步?”
秦繹莫名其妙,只捉著他血肉模糊的手,急促地吹著氣,急急喚道:“拿涼水和燙傷膏來!”
一只原本就消瘦伶仃的腕,現在被火舌舔舐過,手腕以下便完全皮開肉綻了。掌心手背都一塌糊塗。
秦繹越看越生氣,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你瘋了!”
慕子翎的神情淡漠而疲倦,嘴角卻又浮起笑容,並不看著秦繹,目光不知放在了哪裏地輕聲說:
“是啊。我好冷。”
外頭的風雨不停,隱約還打著雷。
秦繹喚仆從喚了兩聲都沒人來,第三遍帶著些怒氣了,才有一個娃娃臉的小廝進來。
今日天氣不好,倒春寒,守在門外揣著手還都凍得瑟瑟發抖。
大多數侍仆都不樂意站值,就支使了一名年紀最小的小廝守著。
他面相看上去也稚嫩,大約只有十四五歲。
娃娃臉的小廝十分熱心,一聽秦繹使喚,就立刻手腳麻利地打了涼水捧來,顛顛地推開門——
然而就在他進門的下一刻,立即傳來一聲慘叫,水盆摔落在地——
只見慕子翎擡著傷痕累累的左手,五指虛握,只眨眼之間就捏斷了小廝的頭顱!
屍首無力地向前軟倒,溫熱的血從腔子裏噴灑而出,淋到慕子翎滿是傷痕的手上。
慕子翎的臉色蒼白如死,唇邊卻微微浮起一抹詭譎的笑意,笑說:
“很好,這樣就很暖和。”
秦繹:“……”
一條人命就這樣在眼前猝不及防地消逝,頭顱掉落時,四濺的鮮血也有數滴濺到了秦繹臉上。
緩慢地順著他堅毅的五官棱角流淌下來。
秦繹怔愣地望著眼前的屍首,喉結滾了滾,像突然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你……”
你能為慕懷安忍受到哪一步?
慕子翎卻微笑著,挑釁地望著他:為了君子端方光風霽月的慕懷安,你能忍辱負重忍受我到哪一步?
秦繹一動不動,眼睛卻逐漸充血變紅。
沉寂如死的一段沉默後,他突然猛地一下扼住慕子翎的咽喉,“碰!”地一聲按在地上,以全身地力量狠狠地壓制住了!
“你冷就一定要用別人的血暖身子嗎!你知不知道這個孩子還不到十五歲……?!”
秦繹啞聲說:“……他從八歲開始跟在孤王身邊當差,只差一年,他本明年就能領一筆銀子放逐出宮了的!”
慕子翎蒼白的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血珠停在他漆黑的眼睫上,輕微顫動。
他輕聲問:“哦,那又如何呢?”
“……”
秦繹說:“你就是一個惡魔。……你下作,肮臟,汙穢,你也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