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第2/4頁)

裕盛脾氣上來時,隨意打罵呵斥,罰跪罰寫字,他也得受著。

但在他心裏,希望的小火苗始終未滅。他多日的等待守望終於開花結果。林姑娘獲釋了!

當然,他不上朝,其中因由他也弄不清楚,也許就是太後天威難測,誰說得準呢。

他付出了無數努力想要把她救出牢獄,眼下她機緣巧合,提前獲釋,雖然有點打亂他的計劃,但也算是殊途同歸——說不定是老天爺見他心誠,有意推他一把呢!

寶良也不說破,等著姑娘感激涕零。

這個金屋藏嬌的別院是倉促收拾出來的,雖然不大,裏頭鋪陳了不少珍玩,應該比她在上海那個小破樓要舒服得多。

他擺著燈燭紅紙,美滋滋地看著她拆行李,心想等生米煮成熟飯,她就算知曉自己案情的真相,估計也鬧不動。

寶良忽然看到林玉嬋拿出個漂亮的男式小帽。他眼一亮。

“馬聚源的帽子!給我的?”

不由分說搶過來,摘下自己頭上冬帽,把這新的往腦袋頂一戴——

林玉嬋一瞬間來火,冷冷道:“這帽子是南方人戴的,您怕不合適。”

寶良是個典型旗人大扁頭,把那帽子往腦袋上扣了好幾次,果然尖尖的扣不下去。

他沒好氣地扯那帽子:“為什麽不買個大點……”

突然,哢噠一聲輕響,脖子上冰冰涼。

寶良意識到那是什麽東西,當場有點腿軟,兩只手立刻舉高,“林姑娘,你……”

她來一趟北京,怎麽還會帶這東西??

抄沒行李的時候沒發現嗎?下人取她行李的時候沒檢查過嗎?

“林姑娘,你哪裏對我不滿意,你這是謀殺親夫啊啊……”

“婚書呢?交出來。”

林玉嬋全身肌肉繃緊,死死盯著寶良的臉,撥下德林加1858的保險栓。

京師的官兵用慣了粗大的筒子槍,大概沒想到洋槍還能造得這麽小巧。她把這槍裝在襯絲絨的漆木盒子裏,上個鎖,讓人當成梳妝盒,砸都懶得砸一下。

鬼佬真是很會造東西。

寶良如癡似醉,光光的腦門上一頭冷汗,突然意識到,林姑娘以前反復說的“不中意”,也許、可能、大概、似乎……是來真的!

可是他這百裏路已經行了九十九,已經把姑娘請到了洞房裏,怎麽偏偏這時候突然翻臉?

“你息怒,別沖動,”寶良白著臉說,“婚書你賴不掉。你這是謀殺親夫,我、我叫人了!”

“婚書拿出來!我知道就在這院子裏!你們不是最講禮數嗎!洞房合巹的時候婚書怎麽可能不在!”

林玉嬋心裏清楚自己是在犯法。然而這種犯法充其量算是人身傷害,不是謀反叛國,不是忤逆太後。而且如果她沒聽錯太後諭旨,她現在還保有九品孺人誥封,衙門輕易不抓她!

只要把婚書毀掉。

寶良不敢觸怒她,卻也不願聽命,唧唧歪歪抱怨著:“林姑娘,你先把槍放下……你哪兒對我不滿意,我改還不成嗎……我錯了,我不該任你在牢房裏住著,我該早點把你接出來,我該派人給你送吃的,但是我實在分不開身,我阿瑪……噯,算我該死,我以後補償你還不成嗎……”

四合院裏有三五仆役。林玉嬋聽到有人朝這邊走來,一邊叫道:“少爺?少爺您有吩咐?”

她用槍頂著寶良腦門,左手抄起預備著“洞房花燭”的幾盞花燈,嘩啦一聲,燈油潑得滿床都是。再找個火鐮一擦——

-----------------------------------

“姓名?籍貫?幹什麽的?有沒有案底?跟我們走一趟。”

蘇敏官舉著手,垂眼,偷偷打量面前幾個氣勢洶洶的大漢。大多說京片子,腰間掛著兵馬司巡牌。有兩個卻是安徽口音,當是李鴻章的淮軍親信。

大漢腰間佩著大刀,別著火`槍。其中一杆火`槍出套,正頂在他胸口。

會黨逆匪悍然進京,本來就是鳥入捕網,就得有無法全身而退的覺悟。但他沒想到,這網收得挺快。

他不過在刑部衙門口望了一刻鐘的風,還沒想好怎麽開口打聽,就讓人圍在墻角。

他不知道,自從他挾持赫德面見李鴻章的那天起,李鴻章就盯上了這個“捉刀人”,斷定他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意圖。於是通告南城兵馬司,查查此人到底是何來頭。

“我唔識講官話。”

蘇敏官不動聲色觀察四周地貌,來來回回就這麽一句粵語白話,假裝聽不懂也不會說。

幾個兵馬司捕盜倒拿他沒辦法,把他全身上下搜了個遍,只搜出個荷包,有點意外。

大家把裏頭的錢分了,皺著眉頭互相商議:“李大人正忙。先找個地方押起來再說。”

於是按照慣常的手段,把他辮子上栓根繩,像牽狗一樣牽著。又覺得這人身形矯健,不是那等孱弱愚民。因著洋務之便,淮軍進口了一批英式手銬,今天正好開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