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第2/4頁)

然後有點臉紅:“給我的?”

蘇敏官笑而不語。

方才茶樓裏談生意時,那首飾小販果然去而復返,跟他一唱一和地攪渾水,把那幾個友商架得高高的,省了他不少事。而且小販精明,特地又帶了另一批沒那麽俗艷的首飾。蘇敏官略略一看,還真有幾樣入眼。

於是跟幾位友商一道破費,也選了件最別致素淡的,拿去討他的paramour歡心。

如今銀飾普及,並不算太貴重的東西。林玉嬋高高興興謝了,托起手腕左看右看。

等馬車停穩,她才驚奇地發現,露娜停泊的碼頭上,工人們正井然有序地撤著路障。

“快點!趕在宵禁之前清理幹凈!”一個守城把總腆著肚子巡視,“娘的,終於走了,今日讓老子睡個好覺!”

林玉嬋心跳加速,忘記手鐲,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

夜色下,蘇敏官的半邊臉被路燈照成暖色,他眼裏閃過一絲愉快的困惑,看看碼頭外一池黑水,又看看面前的長衫姑娘。

“你也許還不知,赫德移駕了。我親眼看到他的座輪從這裏出發,走得很急。”他輕聲說,“地方衙門巴不得送走這尊大神,馬上取消了戒嚴哨卡,現在正收工。阿妹,方才酒會裏發生什麽了?”

林玉嬋輕輕抽一口氣,眼中慢慢顯出驚喜的神采。

什麽叫行動力,這就叫行動力啊!

不管是赫德還是蘇敏官,都是隨機應變、雷厲風行。機會來時,絕不會拖延浪費。

宵禁快到,街上急急走著不少歸家的路人。間或傳來零星的叫賣聲。

不能在這場合跟他細講酒會變故,只能簡單地說:“赫德去蘇州……”

一句話沒說完,忽然看到輪船甲板上放下軟梯,魚貫下來一群人。他們肩上都挑著空擔子,再尋常不過的百姓打扮。

洪春魁帶著厚厚的毛皮帽子,踩著路障留下的凹坑,手裏棍子虛揮一下,大聲呼喝:“都走快點!運個煤磨磨唧唧的,馬上就宵禁!被兵勇當賊人捉了,我不保你們!……”

洪春魁說著正宗漢口方言。不知情的路人聽了,只會以為這隊人是當地苦力,往輪船運送水煤物資的。

輪船上所有乘客已經接受檢查,登記下船。理論上露娜眼下是空的。

為了讓這些南京偷渡客離開,只能臨時做這麽一出戲。

等“苦力”們順利出到城外,趕在宵禁換班、城防松懈之時,用拉貨牛車分頭送到鄉野,開啟他們的第二次人生。

林玉嬋緊張得心跳加速,側頭看一眼。

蘇敏官的瞳仁中閃著微弱的燈火之光,神色如路人般冷漠,眼神卻犀利地注視著每個路人的一舉一動。

他側頭,回給她一個從容不迫的笑容,表示一切已經安排妥當。

她剛放下心,忽然看到,一個落了單的執勤營官紮好褲子,搖搖晃晃從墻角走出來,先是打量了一下她,無意間朝那些“苦力”看了一眼。

“咦?……”

林玉嬋心臟一下子揪緊。可別讓他發現,這些“苦力”都是女人和小孩!

出於職業本能,營官吆喝一聲,打算上前去問兩句。

林玉嬋感到蘇敏官攥緊了她的手,隨後,他低頭,飛快地輕聲說了幾個字。

碼頭外面大街上響起驚慌的女聲:“搶劫啦!抓賊啊!快追啊——”

營官一驚,迅速回頭,一個明眸皓齒的男裝姑娘花容失色,原地跺腳大喊。

一個矯捷的黑影閃進巷子口。

那姑娘急得語無倫次,撫著自己手腕,朝那營官喊:“錢,錢,銀子!鐲子!……”

營官霎時打了雞血,叫道:“姑娘莫慌!老子叫人來抓賊!”

說著拔腿就跑。

抓賊是次要。那憨憨姑娘可親口說她丟了銀子。是了!她剛才腕上還戴著個銀鐲子,現在袖口空蕩蕩,沒了!

這姑娘窮不了,丟的銀子也不會是小數目;到時奪來還給她,少個十兩二十兩的,她肯定也不敢討要。

這是官兵們多年的職業經驗,已經滲透進血液,形成本能。腦子都不用想,一雙腿已經飛速倒換,去追那不識好歹的財神賊。

只可惜,毛賊輕功卓越,在漢口老城區裏閃轉騰挪,府署、鼓樓,官署,書院,寺廟……全都遛了個遍,最後靜悄悄消失在空氣當中,只留一眾官兵彎腰捂肚,互相埋怨。

……

林玉嬋三兩步攀上舷梯。

汽燈下,蘇敏官面色潮紅,微微喘息。她笑著遞個手帕給他擦汗。

蘇敏官含笑看她一眼,把鐲子重新戴上她手腕。

她不滿足:“小少爺,退贓啦。”

蘇敏官輕輕白她一眼。她穿著小號的絲綢男衫,戴著他的帽子,佩著他的腰帶香囊,腕上掛著他送的手鐲……

把他的家當都穿身上了,還叫他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