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蘇敏官:“……”

他還真忘了!

聽她口氣, 好像一直盼著這一天似的!

蘇敏官頓覺有點真心錯付,委屈地橫她一眼。

“阿妹,”他開口講大道理, “由奢入儉難。況且這本來是我的艙房, 我還沒管你要租金呢。”

他並沒有乖乖收拾東西走人, 而是接著開自己衣箱,認真挑選今晚的睡衣。

請神容易送神難, 林玉嬋警惕地瞪著他, 故作關心:“老蜷著睡覺,血液不暢, 小心偏癱。”

“提前被你氣死了就不癱了。”他大大方方鋪床, “再說,你可以離我近點, 稍微重疊一下就不那麽擠。”

林玉嬋又猶豫, 下不去狠心趕他。畢竟天冷風寒, 武漢這裏更是比沿海要低上好幾度。床上有個天然暖爐,體感還是很不錯的。

船工宿舍雖然空出來, 但多半來不及收拾, 臟亂差是肯定的。雖說當初是他主動提出去那裏睡, 但誰不願意睡得好點。她再硬把他往那裏趕, 多少有點昧良心。

還沒想好再該怎麽辦,身子一斜, 讓人撈走了重心, 五臟六腑忽忽一跳,讓他放倒在床榻上, 他的手籠住她後腦,隔開了冰冷的板壁。

“這個姿勢別動, 睡覺。”蘇敏官俯身就著她,輕聲耳語,“我不擾你。”

林玉嬋被他的呼吸聲弄得心煩意亂,抓起被子把自己裹嚴,被子角兒結結實實地壓在肩膀下,嚴肅提醒他:“我不信。昨天你就……”

“是你先要暖手,”他倒打一耙,振振有詞地懟回去,“是你先碰我的。”

她臉上火熱,“可、可我沒說也要暖腳。”

“你是沒有。你在裝睡。”

“……因為這陣子都睡眠不足!全賴你!”

“你自己的問題。我睡得挺好。”

“你昨晚上那樣叫睡得挺好?”

“你再乖一點我能睡得更好。”

蘇敏官居心叵測說完一句,看到她要起身,先知先覺地捉住她雙手,欺身而上,隔一層被子壓住,她全然不能動彈。

她終於有點害怕,偏過頭,細聲細氣地警告:“我還未成……”

最後一個字融化在嘴唇裏。他沒用多少時候,就嘗出她舌底殘存的洋酒香味。似是玫瑰紅,不太烈,他心底滿意。知道她很有分寸。

但忽然她有些掙紮,酒香遠去,唇齒間微微的推拒。

蘇敏官順勢退出來,燈下看那雙濕漉漉的紅唇,安撫地在她眉間輕點一下。

“還有兩個月零二十三天。”他攏緊那被子下面隱約曲線,鼻尖蹭她臉蛋,討好似的說,“你答應過,要對我好點。”

她猶豫,“可是我沒……”

“放心,”他眼中有溫度,像雪地裏的一團灼人的火,讓人想靠近,又懼怕它的熱量,“我也有分寸的。”

不知她弄沒弄懂他的意思,但見臉蛋一直紅到耳根,不安地抽出雙手,想把被子往上拉一點。

蘇敏官輕輕笑,幫她把被子拉到肩膀,順便摘掉一根被碾落的秀發。

他不是那輕率魯莽的東山大少。他清楚自己這一生放棄了什麽。

當然,露水情緣,似乎也不犯禁。他若自私得徹底,本可以在這剩下的兩個月零二十三天裏,把所有人間至樂都體驗個遍。

不過……她怎麽辦呢?

等春夢醒來,她也許厭煩了漂泊浮萍的生活。萬一……只是萬一,她日後屬於別人,還是要規矩過日子的。

不能為著一己之私,讓她以後沒法做人。

即使她就在他完全的掌控當中。他不做力量的奴隸。

他選些安全的地方,細細密密的輕輕吻她,刻意忽略自己身體上的感受,只用心數她有幾根睫毛。

終於把她弄得癢了。她笑著躲:“行啦,要玩到什麽時候。”

蘇敏官答得很快,“到你不怕我為止。”

林玉嬋試探著睜開眼,看著他流暢的側臉弧線,被暗淡的煤油燈勾出一圈活潑的弧光。他的喉頭隨著他的話語起伏,每個說出口的字,背後都似藏了千百句柔情蜜意的話。

那股本能原始的緊張感漸漸消失了。她猶豫好半天,被子掀開一個角。

周身一暖,激得她腦後發麻。

她從一片溫暖的虛空中抓出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問他:“明天不走?”

過去幾日同寢時,兩人都很小心,要麽讀書,要麽聊些很正經很無趣的天,直到誰也懶得接話,閉眼睡過去為止。

“票還沒售罄。”蘇敏官將她的小腦袋攏到胸前,閑閑的道,“況且明日天色差,可能會下雪,無法成行。碼頭那裏已談妥,多泊三五日都沒問題。”

林玉嬋“嗯”一聲,算算日子,應該不會太遲回上海。

她又盤算,等回程途徑安慶的時候,若有時間,可以和安慶義興茶棧談妥明年的毛茶供應。眼下博雅兩個子公司,一個徐匯一個安慶,完全可以承擔茶葉生產線上的每一個步驟,從茶樹到出口裝箱,全程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