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4頁)

林玉嬋趕緊說完下半句:“也有男式的睡袍,跟這個不一樣……我下次可以順便幫你買一套……”

“我不要!”

他神色一閃,假托檢查碼頭,砰的摔門而去。

他怎麽就從墳堆裏撿了個小怪胎!

早就發現她性格清奇,苦於沒能及早跟她劃清界限。最近她更是愈發肆無忌憚,再這樣下去遲早被她給氣得頭禿,假辮子都不用了,直接出家。

不過話說回來,也是同一個小怪胎,她熱血上頭,敢一人放掉幾百個豬仔;她四兩撥千斤,一年內奮鬥出幾百兩銀子;她半夜突遇兇徒破門,一邊發抖,一邊卻能從枕頭下抽出手`槍,上膛,對準那顆醜惡的腦袋。

哪樣不比“穿件吊帶睡裙”驚世駭俗。

他掂量再三,覺得她那裙子布料再少點,其實也可以接受。

於是消氣,若無其事地回到鋪面,帶足銀兩,帶她去老城廂人和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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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夜飯,一桌廣東人在此聚過,頗有好評,於是蘇敏官後來又光顧過幾次。老板已認識他,親自迎接,笑著招呼進雅間,寒暄問道:“去年那些吃年飯的廣東客人,也有不少回頭客。蘇老板今年不打算再聚聚?”

蘇敏官正看菜牌,聞言心中一動,朝旁邊林玉嬋看過去,見她也眨眨眼,口型說:

“占地盤。”

他於是跟那掌櫃閑談兩句,說:“那便請您通知一下熟識的客人,我們兩廣同鄉會依舊在此小聚,時間臘月二十一,在大家回鄉之前,歡迎他們賞臉。嗯……同鄉會做東。”

掌櫃聽說,喜出望外,這是雙贏的事,趕緊答應了,叫來賬房,鄭重其事地寫了個“兩廣同鄉會年末請客”的告示,貼在墻上。

蘇敏官幫著抹掉那新鮮告示上的多余膠水,笑一笑,坐下夾菜。

燒錢行動正式開始了。

不過,能用錢擺平的問題,那就不叫真正的問題。

縱然老板吩咐廚子盡心招待,這一頓飯蘇敏官吃得心事重重,滿心盤算這個三年賭約。

直到旁邊小怪胎輕輕戳他:“生煎涼了不好吃哦。”

他微微一笑,看著她一口菜一口包,饞不足的模樣,好像生怕他待會不付賬似的。

真是餓慘了。

“我在想,江浙分舵還是給我挖了個坑,”身邊姑娘的脾性他熟悉,不用多客套,直奔主題,低聲解釋,“‘對洪門友好’這個標準太模糊,無法驗證。總不能遇上一個人就問他反不反清……”

林玉嬋這次卻不接他茬,專心揀烤麩裏的花生粒,側頭笑問他:“白羽扇是軍師,按規矩,還必須有問必答麽?”

蘇敏官一怔,覺得她這話裏有怪罪之意,怪他不打招呼就給她封官。

若真按以前那種繁復的秘密儀式,這個名分夠她忙活一整天,各種燒香拜牌位,還得拜他作大哥,煞有介事地宣誓跟他同生共死,唯大哥馬首是瞻……

想想就可笑。況且這些繁文縟節他從小也不喜歡。

“現在兩廣分舵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他淡淡道,“我不知道白羽扇是誰,我只知道同席的這位姑娘是個可信任的人。我有什麽難題,跟別人不敢開口的,可以跟她聊聊。”

盤子裏的另一雙筷子微微一抖,滯在空中。一粒花生死裏逃生,掉回盤子裏,彈幾下。

林玉嬋耳尖微熱,為自己的小人之心略感愧意。

蘇敏官懟人的時候還是很犀利的,柔聲細語,能把人心戳個洞。

不過他對她還是口下留情。輕輕的戳一下,沒等她疼,就縮了回去。

然後筷子伸出,幫她一起挑花生,放在她面前的小碗裏。

林玉嬋接受這個小小的安撫,一粒一粒,飛快地把他揀出的花生夾進嘴裏。從側面看,腮邊微鼓,像個小松鼠。

蘇敏官忍不住逗她,最後一粒花生忽然轉向,提到空中,打破了這個你來我往的默契。想看她夾個空。

誰知小姑娘眼裏只有花生,脖頸一揚,啊嗚一口銜住。他趕緊縮手,居然有片刻阻力,被她順便咬了筷子尖。

林玉嬋甜甜道:“謝謝。”

她吃花生的時候腦子沒閑著,一步一步,在腦海裏勾勒出這個三年賭約的本質。

就當是給朋友支招。況且,她還有義興股份呢。

“‘對洪門友好’這個標準,”她說,“不光是無法實施,而且他們到時也沒法檢驗。畢竟大家都珍惜腦袋,沒人敢隨便暴露自己的政治立場。況且你並沒有答應他們‘擴大影響之後立刻召集這些人扛槍起義’,所以……如果沿用現在的義興銅錢標,那些‘會員’商鋪,應該也能算數吧?”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蘇敏官答,她繼續思忖:“不過義興標志不好爭取,現在的少數‘加盟會員’,都是以前楚南雲打下的地盤,或者是跟你有過直接或間接商業往來的。但僅靠做生意的關系網遠遠不夠。運輸業就這麽大個池子,大家都有固定客戶,不好搶別人衣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