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種經受(第2/5頁)

南麗這才看見跑道那頭顏鵬也在,他手拿秒表,在給顏子悠掐時間。

她笑道,連顏鵬也出動了?

田雨嵐晃了晃頭,說,他在家也沒事,最近他堂弟那邊停業整頓,害得他相關的業務也黃了,暫時沒事幹了,創業公司也關了,他這人,運氣不好,互聯網創業不順轉做教育吧,剛做出了點苗頭,又沒戲了,他這個人哪,可能是沒這個運,南麗,我看。

南麗隔著運動場望過去,此刻站在那邊的顏鵬,在她這話的聲息裏,好像果真散著一層淡淡失意的氣息,在這傍晚的天色裏。

南麗想到了那天自己從翰林小學考場出來坐在樹蔭下發出去的那條信息。想不到這是一片“蝴蝶效應”的振翅。這要命的考試,連帶著每一個人哪。

超超在沙坑裏跟寶寶一起玩沙子。南麗在沙坑邊安慰田雨嵐會好的,以後會順的。

後來,南麗朝顏鵬的方向散步過去的時候,對他打了個招呼:進了1分大關了嗎?

顏鵬說,還差2秒了,時間有點急了。

南麗看著暮色中奔跑的小男孩,對顏鵬說,已經蠻好了,別讓他累著了。

他看著表,笑了笑,說,男孩子嘛,要逼的,現在讓他上一個台階,以後會好過一點。

南麗向跑道看過去,在他這話裏,那奔跑的小身影好像被籠著一層憂愁、殘酷的氣息。

她突然就尖聲說,他已經很乖很優秀了,快別跑了,別跑進1分了,他累的。

顏鵬扭過頭來看了南麗一眼,她眉宇間那種沖動的憐憫,讓他嘆了一口氣,他就告訴她,差一點點了,沖一下可能就到了,進了1分就是全市前三名的成績就鐵板進“翰林”了。她就說,你自己也不是這樣沖的人哪。他感覺到了她話裏的刺,他笑了笑說,哎,但我這樣下到了台階下的人,就知道了上一個台階有多要緊。他怕她不明白,就朝沙坑那邊老婆的方向努了一下嘴,嘟噥說,這年頭哪怕像她那麽想折騰,我閃失了一下下,也會把一家子拉到下一個台階去。

南麗趕緊安慰他,說,以後還有機會,要不你再回報社來幹?

他尷尬笑了,說,也不是你說回就能回的,你懂的,單位哪。

他看了一眼南麗,真想告訴她,還是你發展得好,那時候啊,還小,也不太懂,覺得你性格太硬是一方面,我媽嫌你是單親家庭的這是另一方面;但哪想到田雨嵐那邊一大家子人,也不簡單,弟弟妹妹一大堆,負擔大,窮怕了,她才這麽急性子,一刻不停想折騰,讓人好累,而這折騰,跟這婚姻是一樣的,一不留神,就可能把你拉到了另一個台階下面……

他當然不會說。他笑了笑,對南麗說,會好的,會過去的,謝謝領導關心。

後來南麗走到沙坑邊叫兒子回家,她說,超超,回家了。

超超跟小寶寶玩得滿手是泥,臉上也臟乎乎的,還不肯回去。

南麗哄他,說,以後帶你去海邊沙灘玩。

超超說,你從來不帶我去,也沒帶姐姐去過,迪士尼也沒去。

田雨嵐在一旁笑,幫著南麗哄道,超超,你“幼升小”立功了,你媽媽馬上會帶你去的,而我們小寶寶可沒得去了,就讓他在沙坑裏玩玩算了,原來阿姨是準備帶他去塞班島的,可是現在沒錢了,只能在沙坑裏玩了,哈哈。

南麗也“咯咯”笑了,因為這“塞班”是有出處的:最近小長假,單位裏有兩個女同事徐蓮、陳鳳嬌,一個帶著16個月的寶寶去了越南峴港洲際半島酒店,說是讓娃去玩沙,另一個立馬帶18個月的娃奔赴塞班凱悅酒店門前的沙灘,惹得辦公室裏一班人笑她倆不肯讓寶寶輸在起跑線上,玩沙也不能輸。

南麗牽著超超的手,跟田雨嵐和小寶寶道別,她說,以後,我們一起去海邊玩沙。

這個傍晚,在離商業學院運動場3公裏遠的少年培訓中心門口,剛從裏面走出來的張雪兒,看見顏青又在台階下等自己了。

他已經好久沒來了。

張雪兒知道最近“加速度”遇上了事,在整頓。

張雪兒對他笑了笑,說,怎麽,還來拉我入夥?說真的,我自己都想不做了。

顏青眯著眼睛笑,說,這次沒想拉你了,只是過來看看你。

張雪兒想起了上次的話,說,算我輸了,我認。

他睜大眼,笑道,我也沒贏呀。

他告訴她,我有聽說你不想做了,所以過來看看你。

張雪兒心想,他消息倒是靈的,但這也不奇怪,他們做這一行的,對別人的信息、動向,有可能清楚得賽過自己爸媽的生日。

果然,她見他手裏抱著一捧報紙。她知道那裏面是花。

她還在猶豫等會兒要不要收,而他已笑著把花束遞向了她。

她還是接過來了。她晃了一下頭,說,謝謝了,記得我剛開業那會兒,也是你跑過來送花的,而現在我準備關門了,你又來送花了,是祝賀我關門不跟你們爭了吧?呵,開玩笑。真不好意思,我是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