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命運齒輪(第2/3頁)

靠那麽深刻的自責來打磨人,真的不會把精神整個壓垮嗎?

雨宮翠嘆了口氣,雖然並不認同,但以他的身份,並沒有責問太宰治的資格——所以他只是強掩心緒,眼神放柔,向著躡步向這邊走來的少年張開了雙手。

“歡迎回來,敦君。”

明明很想立刻撲過來,卻又被靠在一旁墻上吃糖看戲的太宰治所懾,只是略有些顫抖地握緊雙拳,仰著臉,以斷續的嘶啞聲音回答他。

“……是。多謝您,我——一直都,非常……”

現在的我,還沒有道歉的資格。

所以,“正如首領所說,請您盡情吩咐我吧。”

白發的少年俯下身來,深深鞠了一躬。額發散落下來,遮擋住了明明快要落淚、卻如釋重負地微笑著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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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雨宮翠篤定雖然長高了些、穩重了些,由於變化過大甚至和十四歲時抖抖索索的慫包樣子判若兩人,但內裏還是一樣的——

中島敦,即使頂著老虎的樣子虛張聲勢,本質還是溫柔而敏銳,害怕傷害他人也害怕被他人傷害的,沒有壞心的膽怯小貓咪。

所以即使對方說著“盡管吩咐”這種話,經他手安排下去的任務依舊大多是交涉、搜集消息、主持交易等類似有風險但相對輕松的類型,像是正面對敵或者剿滅這種血腥任務,一次都沒有。

雖然不滿的太宰治連連嘲諷了好幾次,說他愛心泛濫,把那個可憐孩子單方面當弟弟看,但都被雨宮翠憑借日漸成長的臉皮無視了。

這個人那種只看結果的養崽模式完全不可取,若是一味順著他來,唯一的結果就是把中島敦養成個心理變態。

再說港黑並不急需更多更強的武力,和雨宮翠一樣被百分之百新鮮壓榨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已經處於金字塔的頂端,鮮有他出面還解決不了的暴力爭端。

所以,現在這樣就好。

敦也並沒有不滿的意思,似乎還松了一口氣。

——但是,在後者十七歲生日那天,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在入職档案裏看見相關信息,中午還拉著中島敦辦只有兩個人的生日聚會,因為知道不管口頭上再怎麽不在乎,獨自一人過這種特殊日子還是會心頭泛酸。

看著小貓咪高高興興吃完一整個八寸奶油蛋糕,然後由於太飽而開始犯困,雨宮翠催著他上床午睡,稍微收拾了一下餐桌,就又回到辦公室繼續自己的社畜生活。

本來是相當普通的一天。

直到晚上太宰治過來,黑風衣上沾染著新鮮的血腥味兒。

“敦君已經做出選擇了,”他輕快地說,面上帶著毫無溫度的虛淺笑容,“違抗我會發生怎樣的後果,他已經清楚地知道了。”

雨宮翠皺著眉頭看向他,手中的筆橫放在桌面上,並沒有說話。

黑發掩映間的鳶色眼睛如此晦暗,那個眼神、那副表情——與其說是在宣布什麽事來警告他,不如說,是在針對某些捉摸不透的東西進行試探。

良久的沉默之後,雨宮翠壓抑地籲出一口氣。

“……為什麽這麽說?特地跑來跟我說些反派的台詞,是想誤導我——是想讓我以為您為了達到目的,狠狠傷害了他嗎?”

“但很不幸,我知道您並非這樣的人。並不是指心慈手軟之類的……如果您當真無法接受名刀閑置,過去的一年裏就不會如此放任我們。”

“所以說,自汙對您到底有什麽好處呢?”

太宰治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愕,刹那間的不自然,當然很快就掩飾過去了。

而那個時候,在雨宮翠腦海裏浮現出來的,是初次見面時站在月色之下,得意地說著“這都是我的計劃哦,為了看看部下有多強嘛”的黑發青年。

謊言。

過多的謊言。

甚至沒有目的、沒有利益,就算會損害自身、吸引仇恨也好,只是像能從中獲得趣味一樣,滿不在乎地一味撒著謊。

越接近就看到越多的謎團,永遠無法捕捉到位於核心的部分。驅使你這樣行動、始終自相矛盾的那個原因,到底是什麽呢?

他重復了一遍。

“為什麽?”

預料之中的,沒有任何回答——像是為了敷衍他一樣,腦中應聲傳來了信任值上漲的提示聲。

雖然這並非雨宮翠想要的答案,但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青年沉默地離開,頎長瘦削的背影緩緩消失在走廊的陰影裏。

——若是能得到那個問題的答案,一定就可以理解這個人了吧。

雨宮翠這麽想著。

而第二天,如同太宰治所言,他收獲了一只精神整個崩壞的小貓咪。

仿佛被突然關上了什麽開關一樣,不知畏懼為何物,面無表情地將敵人全部撕碎的兇惡黑手黨——那之後,中島敦用敵人的血鑄就威名,成為了港黑的白色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