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素以呼吸一窒,稍頓了頓才仰起臉看他,“主子怎麽了?”

他不說話,就那麽瞧著她。她的肩背柔弱,和她渾身的力道不相符。皇帝慢慢浮起一點笑意,這是個稀奇古怪的人,他習慣了朝中一板一眼的嘴臉和後宮各種各樣的婉媚嬌柔,她的出現沒有讓人驚艷,卻是潤物細無聲的潛移默化。他無意識的撫摩她的肩頭,如果留下她呢?留在身邊,困住她,讓她陪他走完這枯燥乏味的人生……

他的手指每移動一分,她的心就提起來一寸,不能掙脫,寒毛直豎。皇帝的眼神古怪,她有點怵。伸展僵硬的腿立了起來,兩個人貼得很近,面對面的站著,心裏升騰起異樣的感覺。很不安,但是不安裏夾帶了快樂,更叫人不知所措。

皇帝的手從她肩頭拿下來,她穿寬鑲寬滾的雲頭背心,褐色袍子加黑領,稱得臉愈發的細嫩。他鬼使神差的去握她的手,小心的包在掌心裏,問她“冷不冷”。

冷啊,冷汗直流。素以沒敢回答,她都快嚇酥了,頭回覺得人長得高不好,兩條腿架不住身子,直要往下溜。她拱肩縮脖不知該怎麽應對,連擡眼皮子的勇氣都沒有。腦子裏風車似的轉,不能這麽下去,她得自救。靈機一動堆了個笑臉,往後退一步從他掌心裏脫離出來,飛快拽過葫蘆活計重又跪下來,一頭給他掛上,一頭道,“主子體念我們做奴才的,真暖奴才心窩子。奴才不冷,這裏風雖大,日頭挺好的。倒是主子,回頭觀圍要披件大氅,先前馮嵐青送來了,就擱在架子上,奴才給您拿去。”

她嘴裏熱鬧,臉上含笑,身手靈敏,一閃身就到圍屏後面去了。皇帝獨個兒站著,茫茫然,仿佛剛才的事只是他的臆想,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越是這樣,他越是不甘心。給臉不要臉,她太高看自己了,膽兒也夠肥,同他打起太極來。玩意兒一樣的女人,值什麽!

皇帝顯然沒有被這麽駁過面子,素以捧著金龍大氅出來的時候看他鐵青著臉,仍舊杵在原來的位置沒有挪動。她嚇得腿肚子轉筋,論年紀她也不算小了,男女之事總算懂個大概。真怕他惱羞成怒來個霸王硬上弓,自己吃啞巴子虧又不好告訴別人,那豈不虧大了!

所以她得繼續胡扯,掏出那只萬壑松風鼻煙壺來往上遞遞,“主子,您的煙壺還要嗎?奴才洗過了,裏頭沒味兒……”

他看她一眼,臉上攏了厚厚一層烏雲。也不說話,把頭調向了別處。

素以覺得很棘手,不能挑明了來,只好陪著笑打岔,“主子要是嫌棄,那賞奴才得了。這鼻煙壺是名家手筆,扔了怪可惜的。”

皇帝居高臨下看她,“你有什麽功績?倒敢來請賞?”

她囁嚅了下,“奴才汙了主子的東西,心裏過意不去。這麽好的,別白糟蹋了。既然主子要留著,奴才什麽都不說了。”她展開鶴氅道,“外頭牛角吹得響,大概是獵著活物了。主子要去瞧,奴才傳人來伺候主子升座。”

皇帝是大高個兒,就她的身量,還得踮起腳才能夠著。他負著氣,站得越發筆管條直。素以咽口唾沫,做皇帝的蠻不講理,你能拿他怎麽樣?只是靠近他就開始心慌,胸口堵憋著,絲絲縷縷的痛起來。好不容易穩住了手腳要給他披鶴氅,他隔手一把奪了過去。連瞧都不瞧她一眼,自己系好了飄帶就往帳門上去。揮臂一打,金黃色的門簾在他背後飛出去老遠,這回是氣大發了。

素以呆呆站著,站了一陣也沒明白過來。她攤開兩手看看,萬歲爺前天晚上抓她手,她尚且能囫圇帶過不去想,可今天呢?結結實實的滿把,還問她冷不冷。眉眼安和,聲氣兒慈軟,和平時疾言厲色根本就是兩碼事,這可怎麽辦才好?

她想大概是因為環境的關系,男多女少才會讓人變得不正常。等回了宮,哪怕是回了熱河行宮,萬歲爺把這茬忘了,大家也就超生了。

大帳門前的新疆地毯上鋪了一層光,榮壽探進半個身子來,打量她一眼,吊著嗓子道,“怎麽著?主子不高興,是你沒盡著心的伺候?”

素以回過神來,計較了下沖他蹲福,“我求大總管一件事,請大總管成全。”

榮壽聽了擠進來,斜眼看她,抱著拂塵嗯了聲,“先說說什麽事兒,你是知道的,我能做主的地方有限,不能滿口答應你。”

“不是什麽難事兒,大總管擡擡手就能辦到。”她逢迎了兩句才道,“我手腳不利索,惹主子不高興了。我是想,與其頂著風頭,不如先避一避的好。既是為我自己,也是為著萬歲爺。大總管,您瞧,是不是先把我調到針線上去?”

榮壽很為難的樣子,“你是禦前人,又是萬歲爺看重的,我自作主張怕擔待不起。”他吮唇想了想,“這麽的,就說身上不利索,算你告假。你到四執庫跟著料理穿戴档去,我讓瓊珠先替你兩天,你看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