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頁)

兩個人諾諾稱是,“咱們心裏有數,你放心吧!”

熱河離北京有點路程,五六百裏地,加上人多行進緩慢,走走停停,到達行宮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還好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要是趕上盛夏,那可得要人命了。剛開始大家都為這次承德之行歡欣雀躍,到了後來漸漸變得麻木了。一天坐上六七個時辰的車,顛啊蕩的,到了傍晚骨頭都要酥了。

皇帝的行在有專人打理,看準了時候先趕到前方二十裏架設,等聖駕抵達時已經全部準備就緒了。那貞領著她們跳下車,遠遠看見長滿壽在禦營外指揮太監們支火盆。大軍駐紮後開始有條不紊的搭帳,到處可以看見穿著甲胄來往穿梭的戈什哈。將入夜時都安頓好了,各處點起了柴禾堆,青煙伴著篝火在濃濃的暮色裏無盡的綿延,別樣豪邁壯闊,撼人心魄。

素以在車上一副不成就的樣子,下了車又生龍活虎起來。端茶遞水用不上她,她幫著瓊珠把床榻布置好後就跟長滿壽學紮火把子去了。棉紗拿鉛絲捆好,往頂上淋油脂和松蠟,燒起來吱吱作響,據說一個把子能抵大半夜。

長滿壽打發了身邊的蘇拉,低聲對素以說,“姑姑,在外和在宮裏不一樣。外面山明水秀,沒宮中那麽多規矩,你懂嗎?”

素以愣愣看著他,“諳達的意思是?”

長滿壽砸了下嘴,“挺聰明個人,到了緊要關頭犯糊塗!你沒瞧見密貴妃送了瓊珠到萬歲爺跟前?這趟秋狝主子沒有帶宮眷,萬歲爺那個……怎麽消磨?”

“什麽怎麽消磨?”素以是大姑娘,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以往打交道的不是宮女就是太監,根本沒機會明白那一層。

長滿壽有點消極,“得!我問您,您知道翻牌子是怎麽回事嗎?”

素以這方面不笨,“這個當然知道,侍寢呀。”

長滿壽一拍腿,“沒錯兒,就是侍寢。男人為陽,女人為陰,爺們兒家火氣旺盛,要想長命百歲,就得陰陽調和。您知道陰陽怎麽調和嗎?”

素以紅了臉,“諳達,您和我說這些幹什麽?”

“這是關系你前程的大事兒,你一點沒想過?”他左右看看,見沒人才道,“你瞧著這回瓊珠怎麽做吧!她在主子跟前飄來蕩去,自有她的用意。人家主意大,這會兒在幹什麽?你再瞧瞧你,你在幹什麽?論心眼兒真沒法比,你就仗著主子對你的偏愛吧!抓住萬歲爺的眼睛,用你的漂亮臉蛋兒,懂不懂?”

素以嗤地一笑,“諳達您說笑話呢,我明年就出去了,從沒想過留在宮裏。我還是喜歡外面的世界,我是民間來的,阿瑪也就是個四品小官,沒想過再往高了攀。我知道諳達為我好,我心裏感激您呐,可您真是白替我操了那份心。我就是個扶不起來的劉阿鬥,不圖上進,整天就知道混日子了。”

“別介,我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您不拿我當回事兒不打緊,萬萬別辜負了皇後主子對您的希望。”長滿壽簡直就是假傳聖旨,他覺得自己分量不夠,把皇後搬出來總鎮得住這丫頭了吧!

可人家壓根沒聽他的話,扭過頭往北看看。皇帝的行在巍巍佇立著,巨大的水牛皮帳子用合抱粗的木材支撐起九角,頂上插大英龍旗,四圍厚氈鋪地。門前一溜卸了佩刀的紅頂子侍衛站班,間或有隨扈大臣進出,隔著縱橫穿梭的巡夜禁軍,像隔了幾條天河那麽遠。

“那是天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她沒頭沒腦蹦出來這麽一句。

長滿壽還在納悶著,聽見背後有人插了句嘴,“說誰不可褻玩呢?”

素以忙回頭看,來了幾個年輕武將,穿著上三旗的棉甲。打頭的一位胳膊裹護臂,腕子上停了只雄赳赳的海東青。瞄她一眼,滿臉的得意洋洋。

素以不認識人,卻認識鳥兒。她仔仔細細看了兩眼,“好俊的身條兒,才長成的雛?年紀不大,玉爪,是上品!”

祁人姑娘不畏縮,見人大大方方的。大家看她對鷹有研究,都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架鷹那位嗯了聲,“好眼力,有見識。猜猜這是誰的鷹?”

素以搖搖頭,“這可猜不出來。”

架鷹的哈哈笑,“這鷹飛得最高最快,是萬歲爺的寶貝,親自熬了幾宿才熬出來的鷹中大拿。”

喲,原來是鷹皇帝呀!素以沒來得及表示對它的敬重,長滿壽上來拿肩頭搡了她一下,掃袖打千兒道,“奴才給鄭親王請安,給三貝子、六額駙請安。”朝後看一眼,後面一個人歪歪斜斜的過來,忙又補了句,“給小公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