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傍(第2/7頁)

彌生不明白他指的“火”是什麽,只知道和陌生人接觸讓她極其排斥。她可不怕觸怒他,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又踢又蹬,想把他從身上剝下來。可是常山王是行伍出身,哪裏那麽容易對付!她折騰半天都是無用功,喊又不敢喊出聲來,只得漲紅了臉,憋了滿眼的淚,不屈地瞪著他。

終於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她這裏也被他上下其手占了很多便宜。仔細分辨了聲音,像是大王慕容琮。她失望之尤,料著今天是死期到了。慕容玦捂住她的嘴不叫她喊人,肩頭死死杵著她,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要把她的骨頭碾碎。彌生疼得直抽泣,突然眼前一亮,厚氈被人撩起來,地罩後面探出一張驚訝的臉。

“六郎,你這是做什麽?”那是廣寧王慕容珩,看到此情此景也著了慌。

彌生被扣著嘴說不了話,只好用眼神求救。二王平常缺乏威信,兄弟間沒人拿他當回事,在目空一切的六王這裏更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因此他連頭都沒回一下,只道:“二兄別多管閑事,快回你王妃那裏去吧!”

慕容珩認出她是上回在晉陽王府給他套暖兜的女子,眼下拔刀相助義不容辭。這裏正打算救人,不想身還未動,被後面的人一下撅到了邊上。

晉陽王的腿將養了半個來月恢復了七八成,雖然還跛,走路倒沒有大問題了。看見慕容玦敢用強,再想想自己兩次對她都是客客氣氣的,憑什麽他認真對待的人,到這裏卻要受到這廝的侮辱?當下氣紅了眼,這趟是新仇舊恨一並算,咬著後槽牙上來就是一拳。

慕容玦沒提防,一下子被打倒在席墊上。兩臂橫掃過矮幾,幾上的花瓶擺設乒乒乓乓滾了滿地。戰場上拼殺的將領,受了這等屈辱哪裏肯罷休,掙著要起來反擊。慕容琮瞅準了時機又補了個窩心腳,指著鼻子罵道:“褐燭渾,你果然好興致!我還未同你算賬,倒叫你得意起來!”

慕容玦憤怒地低吼:“大兄平素壓我一頭倒罷了,這趟卻憑什麽?要算賬只管來,我倒不知我虧欠了大兄什麽,哪個地方需要償還的。”

他們兄弟爭鬥,彌生抽身揪著領口退開老遠。心裏還撲騰著,慶幸著總算安全了,真是老天有眼!

慕容珩把她擋在身後,扭頭看了她一眼,“還好嗎?沒事吧?”

事倒沒事,好也好不了。姑娘家沒見過這陣仗,真是嚇壞了,到現在小腿肚還直打哆嗦。

“二王殿下,我家夫子呢?”她上下牙磕得哢哢響,眼神顫巍巍地巡視著殿內,“我家夫子在哪裏,殿下看見了嗎?”

慕容珩不理會那邊的唇槍舌劍,扶她轉過地罩,到胡榻上坐定,吩咐人上茶湯,邊道:“他約我同大王到這裏來聚,可我們進了殿並未見到他,大約是被什麽事打岔耽擱了。你等著,我這就打發人去找他。”

話音甫落,門外慕容琤拎了兩只瓦罐進來,罐口上的紅紙封了蠟,看樣子是剛出窖的花雕。跨進門檻時似乎大吃一驚,擱下手裏的東西過來問話。彌生呆呆的,看見他反而不知怎麽開口。還是慕容珩這般那般細細說與他聽,他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回身瞧那頭待要打起來的兄弟倆,慕容琮腿傷還沒好利索,若是真動手勢必吃虧。

慕容玦是硬茬子,決計不肯讓半步。惹怒了他,天王老子也不在眼裏。果然揎拳捋袖,打算撲將上去。慕容琤快步過去擋住了,冷著臉道:“六兄未免太不給我面子,我帶來的人,阿兄若喜歡,大可以到母親跟前請旨。挑了好日子,再三媒六聘上謝家求親去。如今這樣,鬧的是哪出?好在大兄和二兄及時趕到了,倘或再晚些,在母親宮裏出了事,不說我難向謝家交代,連母親臉上也不光鮮。”

慕容玦眼高於頂,素來是不聽人勸的。他反手把慕容琤推開,哼道:“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方!我怕什麽?鬧開了也無妨,大不了給她個正頭的名分,迎回府去就是了。”

慕容琮啐了聲,“你這做派,和外頭混賬行子有什麽區別?你只當他謝家是好相與的?迎娶她,且看你有沒有這造化!”

慕容琤抿起唇,眼裏笑意一閃而過。他遠遠招呼彌生道:“起來,咱們回去。”

彌生勉力站起來,搖搖欲墜。他狠了心別過臉去不看,沖慕容琮作了一揖,“我先出宮,余下的大兄處置吧,別鬧大了才好。”

慕容琮看了彌生一眼,頷首道:“我省得。”

慕容珩在邊上喃喃:“眼看著要開宴,你這會兒走了,母親問起來……”

“這樣子還吃什麽席面,橫豎二兄替我周全吧!”言罷他一甩袖子,領著她朝宮門上去了。

夜色昏暗,沒有月亮,寥寥幾顆星鑲在天幕上,一點微光連閃爍起來都顯得吃力。宮城夾道上高高挑著綃紗燈籠,漾得久了,燈火儼然吃進了兩面墻頭,一眼望過去無盡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