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吻(第4/6頁)

像集市上賣豬仔似的!看看臉,要不要再檢查牙口?彌生只顧胡思亂想,臉上雖自矜著,眼裏的笑意卻憋也憋不住。單讓人家看豈不吃虧?她還在琢磨著要不要賺回來,視線早就不受控制地往上溜了一圈——

拓跋皇後好相貌呀!果然是貴氣天成的人,沒有傾國之姿,但慈眉善目,寶相莊嚴。她很久以前就聽說過這位皇後,傳聞她是女中大丈夫,明悟又決斷。群雄並起的年代裏,拓跋氏戍守東南很有權威,強族多想通婚,然而皇後不允,竟看上了當時守城門的神宗皇帝。神宗皇帝家窮,她便暗使婢女送錢財讓他來聘自己,婚後又出資協助丈夫結交英豪。神宗皇帝能夠開創大鄴基業,有一半的功勞都要歸於拓跋皇後。彌生仰臉望著,滿心滿眼的崇敬。這麽眼光獨到的女人,全天下有幾個呢!

拓跋皇後對她也頗有好感,女孩家就應當不卑不亢,過於拘束顯得小家子氣。謝家女兒的長相自不用說,她曾派人打探過,七八歲上就已經初露鋒芒,長到現在越發精進。果真命格是早定好的,有些人天生就應該站在塔尖上。骨子裏的傲性旁人學不來,權貴當前,也自有從容不迫的氣度。不過相惜歸相惜,總這麽盯著也不是辦法,心裏又實在喜歡,復招她近前來,攏在身側笑道:“叫彌生嗎?和佛生一樣,都是與佛家結緣的好名字。”

彌生聽見有人應道:“殿下謬贊,家下大人是怕不好養,從小就把我們姊妹寄給佛祖做徒弟,才取了這樣的名字。”

她轉過去打量,階下站著個高挑的麗人,緩鬢傾髻,衣著華美。五官還和記憶中的一樣,可是神情裏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那就是佛生!彌生心裏撲騰起來,那麽多年沒見,每天都在掛念著她。佛生的嘴角有淺淺的笑,她也是想著她的吧!彌生一頭歡喜,一頭又怨她涼薄。即使不見面,書信也應該相通才對,可是她卻一去三年沒有音信。

拓跋皇後賜了座,拉著她的手道:“年下聽你夫子說你正月裏及笄,如何,小字取了嗎?”

彌生應個是,“家君照著《易經》上取的,叫無咎。”

皇後望了眼慕容琤,“叱奴,作何解?”

慕容琤道:“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告誡她時時警惕,免於過失。”

彌生還沒從那一聲“叱奴”裏回過神來。她入太學三年多,從來不知道夫子的小名叫叱奴。叱奴、叱奴……夫子這等高山仰止的人,為什麽會有個讓人笑掉大牙的乳名?他上回還要刻印章呢,替她刻個無咎倒罷了,那她刻什麽?就刻叱奴?奴這個字不是只有女人才會用嗎?總算叫她逮住一個話柄,彌生興奮異常,夫子也有讓她取笑的地方了!

慕容琤知道她在打什麽算盤,並沒有要生氣的打算。只不過臉上裝得嚴厲,沖她拋個眼色。但她好像並不怵他,巧笑倩兮,很是自得。

皇後對她十分體念,問在太學課業好不好,吃住習不習慣,全然沒有半點架子。彌生也會看眼色,平常糊塗,現在的情形下還是很清明的。回答每句話前都斟酌一番,她覺得自己表現還可以,沒有太給夫子丟人。

外面漸次黑了,闔宮廊廡下都上了八角宮燈。天還沒有回暖,和臘月裏時沒什麽區別,一入夜就下霜。透過薄霧看遠處的光亮,沌沌的,有些詭異的樣子。

諸王終於都到齊了,晉陽王攜蕭妃進門的時候彌生一掃而過,因為實在是提不起興致來。吸引她的是後面姍姍來遲的廣寧王和王妃,因為之前聽說過那王氏的為人,再看看長相不過如此,心裏也替廣寧王抱憾。

那王氏的臉架子不美,顴骨略高,吊梢眼,這種面相讓人覺得莫名獷悍。她上前給皇後見禮,尖厲的一條喉嚨,二王在邊上完全被壓住了,看上去有點可憐兮兮的。

皇後大概也不太滿意,蹙著眉道:“今日出冬,十一郎遠在高陽都到了。你們是京裏的,來得倒比誰都晚!”

慕容珩是背慣了黑鍋的,王氏自然樣樣歸咎於他。她俯身一拜,觍著笑臉道:“阿姑息怒,這事怨不得我。我原說要早些出門的,偏偏我家大王來了門客,因此耽擱了。”

慕容珩聽了也不反駁,把頭一低,沖皇後打躬道:“兒失儀,請母親恕罪。”

拓跋皇後是高明嚴斷的人,究竟怎麽回事,她不問也知道大概。她心裏著惱,這兒子性善不假,輕重緩急還是懂得的。今天這樣的日子宮闈裏素來看重,平時再怎麽不上心,今天斷不能晚到。王氏本來應該輔佐夫主,如今竟換了次序,壓他一頭不算,還動不動拿他做幌子。可怎麽辦?他們夫妻間的事,願打願挨。別人要做主,總得有個人挑頭才好。珩兒不吭氣,誰能橫插一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