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微酸(第4/6頁)

她抱袖長揖,“多謝大王看顧,我回去自然向夫子討教。橫豎大宴明日入夜才舉行,我還有時間。一天不行連夜操練,到時總歸會像點樣子的。”

主動貼上來的女人就跟狗皮膏藥似的,沒這種有氣節有傲性的嚼起來入味兒。慕容琮的興致空前高漲,既是謝家人,又不顯得寡淡乏味,這可不是個難得一遇的寶貝嘛!屆時出席大宴,不知要引得多少人側目。只不過有那句民諺,想來敢折花的也沒有幾個。六王定然不會白白錯過,但他自身難保,不足為懼。剩下的老九是授業恩師,早早就沒了競爭的資格。如此一盤算,她早晚要落到他手裏。

他志得意滿,對付這種女孩急不得,況且進了門,將來也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他雖經歷得多,真正能令他沉澱下來的卻還沒有遇上。過了而立,再盼來一段感情,像是給花團錦簇的人生添上了最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我知道你能學好。”他收斂起了鋒芒,像個尋常人般的和顏悅色,“明日我也要去的,到時候在宮裏還能遇上。今日就作罷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姑娘家在外頭逛久了不安全。”

彌生對他滿滿施禮,偷眼看著肩輿逶迤去了,方直起身松了口氣。

無夏古怪地目送著,轉過臉,眼珠子卻定定的,“大王恁地奇怪,莫非對女郎當真上心了?”

問題表面仿佛糊了層窗戶紙,不戳破,得過且過。偏偏無夏要把紙揭開,彌生聽他這一絮叨,背上汗毛都豎了起來。她駭然張著嘴,半晌才道:“胡說!是有過一面之緣,打個招呼而已。”

旁邊的店主幽幽接了一句:“恭喜女郎了!”

彌生又氣又臊,跺著腳吩咐無夏給錢,自己抱著錦盒就出了店面。

街市上人來人往,太陽在頭頂煌煌照著,她站在那裏,心裏是說不出的一種滋味。也許這事該盡早和夫子說,晉陽王百樣都好,但不是她喜歡的。

指甲在緞面上來回地刮,平金水浪紋被她刮出了倒毛。她嘟著嘴一再嗟嘆,她喜歡儒雅溫文的人啊!長相是其次,反正不能像晉陽王那樣,僅僅在那裏坐著就給人無形的壓迫。當然了,他的長相是極好的,和夫子有六七分神似。如果這五官再配上點書卷氣,偶爾小小的促狹也不讓人討厭……

她悶著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這點選婿要求應該很容易滿足。分明熟悉得觸手可及,可是真要去找,茫茫人海,又未必能夠找得到。

無夏拉了單輦來,招呼著:“時候不早了,該買的都采買齊全了。女郎上車吧,咱們回府去。”

彌生回頭朝百尺樓方向眺望,“這裏離太學很近……”

無夏順著她的視線看,“女郎是要去找殿下嗎?反正順道兒,小的送你過去。”

她又猶豫起來,專門跑去同夫子說這個會不會太不識相了?他是好心好意要擡舉她,況且晉陽王這樣獨斷的人,夫子有心阻止也不易吧!

無夏看她拿不定主意,便攛掇著:“女郎不是給殿下買了禮物嗎?這會兒送去,殿下就是有心怪你亂跑,看在麈尾的分上也不會發作的。”

彌生經他一點撥,果然覺得很可行,也不管其他了,喜滋滋上了輦車。等見了他,再尋個機會見縫插針。就算今天說不成,日日見面,還有日日落空的道理嗎?要緊的是先把麈尾送過去,也不知道夫子喜不喜歡。

無夏的馬鞭甩得脆響,單輦小,在街道上穿行很靈活。巷堂裏斜插過去,轉瞬就到百尺樓了。她抱著盒子跳下去,沿著遊廊往官署走,心口像揣著個兔子,一陣陣跳得耳膜鼓噪。路上遇見同門搭訕也都敷衍了事,恨不得一腳就踏入夫子的衙門。

漸漸近了,她滿心歡喜地跨進門檻,可是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

樊家女郎也在,正牽著他的袖子淚盈於睫。看樣子有千言萬語的,只是忌諱她在場,才慌忙松開了手。

她停在門口進退不得,來得不是時候!

樊家女郎紅了臉,因為年紀比她大,不好稱呼,便對她欠了欠身。美麗的人,無論如何都充滿了少女風致。不像她,看見長者就會長揖。彌生頓覺失落,和她一比自己明顯遜了一籌。人家知書達理,她倒像是個草莽出身的。

還杵在這裏礙眼幹什麽?看來夫子和人家果真早就有牽搭了,她不識相,沒的討人嫌。

彌生幹巴巴地笑,“咦,我走錯門了。明明要回耳房的,怎麽到這裏來了!”她幹笑著指指外面,“那個……我走了。”

“回來。”她剛要擡腿,夫子發話了,“我有事要吩咐你,你先別走。”復對那樊家女郎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眼下要忙,你且回去。等回頭得了空,再細說不遲。”

彌生偷著撇撇嘴,聽這語調多溫柔!以前對她兇神惡煞的,面對漂亮小娘子就是另一副模樣。善言笑,果然啊,言笑都對著樊家女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