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仁善 (前世)戀愛(甜的信我!)……(第2/3頁)

宣玨:“南來北往時,各地民風異俗,和幾百年前多少不一樣了。”

謝重姒來了興趣,捧著臉,撐在石桌上,兩眼發亮地看著他道:“哇,和我說說唄。我正兒八經離京,就去了趟江南三兩地,整個大齊忒多地兒未到。有什麽好玩好吃的好看的呀?”

“……玨也未曾到過太多地方。”宣玨抿了抿唇。

各地有各地的荒亂,各處有各處的壓迫,皇權為天,氏族橫貫,天地不通,九州大地之下生民陷水火。

謝重姒卻不依不饒,撒嬌地眨眨眼:“說說嘛,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真的很想聽。當時我就想和你一塊兒去的,可惜沒去成。民生百態,各地風俗,或者是你印象深刻的,都可以說呀。”

她雙眸閃亮,春日柔光盡皆撒入,像是一簇春裏新生的希望。

宣玨靜默看著她,緩了緩,才輕輕頷首:“好。”

那日,宣玨也只照著王密那本風俗概覽,斷斷續續講了些各地風俗。沒有涉及任何他參與的事情,像個局外人。

謝重姒卻聽得津津有味——而且找到了隔三差五能來看他的借口。

一個月後,到了仲春之時,海棠花也開得正好,謝重姒一邊抱來一堆爛漫鮮花,在回廊坐著插花,一邊聽宣玨講著北漠的遊民,她回頭問道:“誒?那你喝羊奶了嗎?”

宣玨點頭:“喝了一小盞。之後沒再敢喝了,很膻。不過羊奶入茶,味道很好,殿下你應會喜歡。塞北的遊民會夜間燃篝火,那邊沒有氏族,民眾也散亂自由,風俗熱烈,有賽馬狂歌的季節。我……”

他察覺到謝重姒眼中熠熠的興趣,說起自己來:“我嘗試和他們獵射幾回,根本比不過最好的草原兒郎。”

謝重姒也聽葉竹說過,揶揄眨眼:“那些大膽奔放的草原姑娘們,有沒有投擲鮮花給你呀?”

“……有。”宣玨雖然不想說,但依舊實話實說,說完又急急忙忙找補,“不過我未接。殿下,我只接過您的那株牡丹。”

這話說得意味不明,說完宣玨才反應過來過於隱喻,但謝重姒愣是沒大聽出來,或者聽出來,也大大咧咧覺得沒什麽,反倒有些可惜花來:“唔,可惜啊,草原鮮花不易得,你收起來賣了當盤纏也好呀。出京本就沒帶多少銀錢吧?”

說著,將插花妥當的瓷瓶一擺,得意洋洋地道:“怎麽樣?葉竹總說我插花手藝太爛,但我覺得吧,應該還行?”

宣玨:“……”

紅綠交雜,吵到他眼睛了。

也不知是這花亂眼,還是謝重姒那慢半拍的反應讓人頭疼,宣玨無奈地扶額,說道:“很不錯。殿下,給您念句北漠的歌謠吧。《春日行》,很合今兒時辰美景。”

他直接念出聽過幾遍的歌謠,聲調徐徐,也若春風和煦:“獻歲發,吾將行。春山茂,春日明。園中鳥,多嘉聲。梅始發,柳始青。泛舟艫,齊棹驚。奏《采菱》,歌《鹿鳴》。風微起,波微生。弦亦發,酒亦傾。入蓮池,折桂枝。芳袖動,芬葉披。”

他隱沒了最後一句未出口,只將前面的歌謠獻上,謝重姒聽得津津有味,收斂皇女全部的驕縱,問道:“還有別的歌謠沒有呀?詞韻好美,不像北方人寫的,倒像是南方水鄉才能養出的。”

“作歌者由南以北定居,早年確實不在漠北。”宣玨輕輕笑道,“沒了,以後想起,再念給殿下聽罷。”

就這樣,宣玨除卻講起風俗經歷,也會偶爾念幾句歌謠詞賦。

謝重姒也是這個時候,發現這人記性極好,幾近過目不忘的,若……若能入仕,決計遠超他父兄能達到的成就,可事已至此,她不敢流露惋惜,怕蜇傷宣玨,只能繼續纏著他說些無關痛癢的遊歷。

她從半月一來,到五日一扣門,再到三天冒個頭,再到最後,每天都來吵嚷玩鬧,用她最不喜歡寫的簪花小楷幫宣玨謄抄摘錄。

這本書卷寫到最後四分之一的時候,宣玨不再僅僅只和她提及純粹一年來經歷了。

那些經歷見識裏,會摻雜幾分民生治理,和對百民的憂慮同情——

這才是謝重姒從未聽過、一無所知的空白地帶。

她聽得茫然仿徨,甚至有幾分德不配位的惶恐:

會有百越亂民為了一個臟饅頭,爭打地頭破血流,會有失夫的貧婦抱子乞討無法,最後被逼賣身,也會有癱瘓數十載的老者,家裏實在無法照料,一根白綾送他上路。

那她呢?只是生得命好,就享受唾手可得的富貴錦繡嗎?

皇權冷鐵,屍骸堆砌,天金闕下塵埃不可見。

謝重姒本以為一切本該如此,當權者,縱橫捭闔,誰都可以當棋子。

感情都是吝嗇的施舍。

夏荷怒綻的時節,她卻從宣玨的講述裏,敏銳地感知到那些不同。謝重姒味如嚼蠟地咬了口新鮮荔枝,不想再吃了,將盛著冰的托盤都推遠了點,皺著眉,低聲道:“……那該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