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試探 (再試探)狠狠地咬在他唇上……

烈馬不安地輕踏鐵蹄, 鬃尾甩動,在寒夜裏呼出白氣。

白棠愣怔地捏住韁繩,差點被牽扯摔了跟頭, 回過神來, 連忙行禮,道:“殿下,主子在內進客廂。左走向前,繞過回廊,即可達到。讓隨從帶您過去。”

謝重姒一頷首,向裏走去。

齊氏家大業大, 京宅占地數十畝,處處栽樹種草, 雕花刻木。

這些草木枝椏, 都藏匿於白雪下, 就連腳步踩在雪上的“哢擦”聲,都靜謐非常。

領路的隨從步履緩慢,謝重姒好幾次想催他,話到嘴邊又咽下, 看了眼望都的天——濃雲未散,塵間燈火凋零,蒼穹灰暗。

煩躁郁悶, 走慢點也好。

客廂離得不近, 走到院落外, 拐過描了工筆綠藤紫花的白墻,才透過墻上花窗,看到院裏盛放的紅梅。

有仆人尚在忙碌,換藥煎藥, 草藥味濃重。

謝重姒毫不見外地走入院內,沒立刻進屋,反而來到梅樹下,折了株開得最盛的花。

在屋檐外抱臂靜候的蘭木,猛地看來。他方才還以為是仆人進來,沒太注意,這麽看去,發現竟是個女子。

披著一件火紅氅襖,氅帽是戴著的,側面看不到臉,只能看到她折花時擡起的皓腕凝白。足上踏著精致皮靴,靴上掛有銀鏈,走起來零星碎響。

碎響到了跟前,蘭木才看清那張臉。

好看,比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女子都貴氣好看,不過沒見過,但蘭木福至心靈,心裏冒出個直覺般的念頭:這應該就是那位殿下。

他試探開口:“殿下?”

果見謝重姒點了點頭,先立在門前,撣落衣鞋和梅枝上的雪沫,再象征性地半問不問:“本宮進去了?”

“……好。”蘭木哪敢攔她,立刻開了門,小聲道,“主子還沒醒,您多擔待。屬下在外頭等,有事就喚。”

屋內的藥味更重,苦澀渾濁,像是被泡在藥罐裏頭。

謝重姒頓了頓,才緩緩走進內室,脫去冷寒的大氅,再尋個漆木上的瓷瓶將花枝插入。

仗著病患沒法抗議,自作主張地擺在床頭架上。

艷紅的梅,給素凈內室,添了幾抹濃麗。

靠近內室,刺鼻藥味反而平復了不少。

只余清淺薄荷和檀香味,似有非有,彌漫於空。

宣玨還在昏睡。睡得並不安慰,長睫輕顫。

鬢角發邊,有冷汗沁出,冷色的肌膚上泛開病態潮紅。

謝重姒坐在床榻上,緩緩俯下身,只感覺那薄荷檀香味更甚幾分。

“……怎麽搞的?”她小心翼翼地覆掌在這人蒼白額頭,被滾燙熱度嚇得哆嗦了一下,平復呼吸,近乎茫然地想:不會真熬不過去吧?

她按捺不住,恨不得去把明兒才會到的金繁趁夜揪來。

這麽想著,也就起了身,但起到一半,倏然停頓——

她垂在旁的手腕被人捉住。

謝重姒心頭一跳,猛地擡頭,只見宣玨像是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看她一眼,又闔上眼簾。

額角冷汗從他鬢邊劃落,滾入側頸,沒入衣領。

……不是醒了?

這一抓更像意識全無,指尖力道極松,輕輕一扯,就能掰開手指。

但謝重姒沒動,伴他坐了很久。

宣玨呼吸不穩,時快時慢,時急時緩,偶爾像是夢魘般急促,謝重姒試探著按了按他脈搏,也是亂糟糟的一團。

這樣到了半夜,宣玨又昏昏然醒來一兩次,都是過會兒又暈。

意識不甚清明地呢喃幾句話,謝重姒沒大聽清,湊到他唇邊,似是“阿姐”“兄長”之類的呼喚。

她嘆了口氣,剛想起身,忽然聽到一句“愧於獨活”。

謝重姒瞳孔微縮,意識到宣玨根本不是因為疼痛而念著親人,而是陷入前世,那獨自一人、煢煢而立的無依境地。

她手足無措,伸手撫上他側臉,被他囈語紮得六神不定。

最後只能安撫般,在他耳邊輕道:“好啦,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你長姐兄長、父母親眷,都在望都呢,安康健在,平安喜樂。過幾天身子骨好了,就去見他們。”

發髻散落幾分,從她臉頰垂下,再灑在榻上,兩相青絲纏繞。

她哄了會兒,見宣玨總算平靜下來,松了口氣,正要起身,忽然感覺脖頸一麻。

只見宣玨稍稍側頭,薄唇擦過她頸肩,像是又醒了過來,疑惑地眨了眨迷茫的眼,混沌迷離地喚了聲:“重重……”

他甚至擡起了右手,輕柔卻不容置疑地勾住她脖頸,迫使她不敢起身——

謝重姒真的一動不敢動,宣玨傷在右肩。

摸不準他清醒還是沒醒,謝重姒“嗯”了聲,又模棱兩可:“什麽時候跟父皇學的這一嘴?”

宣玨果然沒清醒,含糊不清地道:“好久前。”

炙熱的吻落在她頸上,他無意識低念《楚辭》歌賦,淺吟民間愛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