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誰人與同歸?

八方衙人手與明月樓的人手戰作一團,婉娘與紅雀注意到了車隊正中的亂象,飛掠過來,婉娘攔住了九娘,紅雀……不,應該說是紅櫻攔住了南玉。

紅櫻站在南玉面前,喚道:“止步吧,南少。”

南玉道:“紅櫻,讓開,你知道自己攔不住我。”

紅櫻面色一變,摸了摸自己的臉,看向南玉,確認南玉是真地認出了自己後,慘笑道:“小少爺,你不問問我的臉是怎麽回事嗎?不是易容,也不是人皮面具,是我自己給自己換了一張臉。因為我不想讓你認出來,知道你的紅櫻姐也會害你,可你還是知道了。”

南玉面無表情,道:“你連名字都沒變過,我怎麽會認不出來?我再說一遍,讓開!”他肩上不知何時趴了一只金色蠱蟲,蜈蚣身,蜻蜓翅,口器尖銳,此時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情緒,翹起尾部顫動著發出嗡嗡聲,做出了攻擊前的預備姿態,看上去十分滲人。

“是啊,我一生中有兩位主人,所以我有兩個名字,離開您的身邊,我就只能被叫做紅雀了。”她笑著,眼中卻帶淚,她看了一眼南玉的肩頭,道,“連金線蠱都放出來了,您是要……殺了我嗎?”

南玉道:“你在我身邊待了整整兩年,我要殺你,何須金線蠱?”

紅櫻不敢置信地看向南玉,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身形搖搖欲墜。

南玉道:“你真當我一直對你身份一無所知?真當我不知我初到南疆的三個月為何會變成啞巴?我留著你,不過是因為我當年沒有把握殺了你。紅雀,你演戲演得太真,把自己也騙進去了嗎?”他話音落下,不欲再與這女人廢話,直接從紅雀身邊繞開,沖向她身後的馬車。

紅雀欲要再攔,卻感到渾身劇痛,她疼得站不住,跪在地上,嘔出一口黑血,卻還是死死盯著南玉背影,聲音嘶啞地喊道:“小少爺,你一心想為南家報仇,可知南家不過是個笑話?”

她話音剛落,體內的劇痛便停止了,可是她的小少爺既沒有停步,也沒有回頭看一看她是否還活著。紅雀趴在地上,手指用力拽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泛白的指節死死抵住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嘶聲而笑。她的淚和血混在一起,滴到地上,暈濕了一小片泥土。

婉娘看見這邊情景,欲要抽身來攔南玉,卻被九娘揮刀逼退。同為女人,九娘刀勢卻既沉且狠,完全克制住了婉娘。

南玉已經撩開那輛馬車車簾,跨了上去。

顧涼月笑道:“好久不見……南少。”最後二字被他念得輕巧玩味,聽得南玉皺了一下眉頭。外面刀劍相交聲接連不斷,不時傳來慘叫,可是顧涼月坐在這裏,仍然握著他那本書,沒有任何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南玉目光掃過車廂內的三人,最後停留在了顧涼月身上,說道:“如此激烈的刀劍聲,卻沒有驚馬,用戰馬拉車……明月樓的手,比我想象中伸得還要長。”

顧涼月道:“南少說笑了,只是一些受過訓練的劣馬罷了。”

南玉沒理會他的反駁,直說道:“我要帶遠山和易居走。”

顧涼月道:“南少也看見了,我可沒綁住這二人手腳,他們想走,隨時都可以。原本我留著這二位做客,也不過是想再見你一面,得一個跟你好好聊一聊的機會。”他溫柔一笑,對南玉道,“你真的跟你母親很像,我上次見到你後,回去查了資料,才發現你是當年南家的孩子。”

南玉聽他胡扯,冷淡問道:“那又如何?”

顧涼月道:“我知你心中已認定明月樓為當年覆滅南家的兇手,不過此事另有隱情,若有機會,請來曜國平川一敘。你的母親一直在那裏等你,紅雀其實是你母親的人,她們一直都只想保護你。”

南玉沉默片刻,對江舍道:“易居,帶遠山離開。”自己在顧涼月對面坐下。

江舍目光在顧涼月與南玉之間來回打轉,神情擔憂,張口欲言,卻被嚴峰擡手按住了他肩膀。他回過頭去,看見嚴峰對他搖了搖頭。嚴峰低聲說道:“我們走。”

江舍只好閉上嘴巴,背上嚴峰,跳出車廂離去。

南玉眉眼低垂,撫摸著手中蠱笛,開口道:“我們第一次相見,在你的畫舫上,我扮作女兒身,跳了祈神舞,你對我起了疑心;我們第二次相見,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來歷,可你留下了嚴峰,放走了我;第三次我們相見,也就是此刻,你對我說,希望我去曜國,因為我的母親在曜國的都城?”南玉話語一頓,道,“月樓主,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前後矛盾嗎?”

顧涼月道:“還未來得及告訴南少,我姓顧,名涼月,字平波,月漣漪只是我的化名。我之前沒有留下你,是因為我並不希望你回到曜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