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咫尺天涯難相聚

嚴峰與月漣漪同坐一輛馬車。

春山笑、一根發帶、一套夜行衣,一個空荷包和幾兩碎銀,這些就是嚴鋒身上搜出的全部東西了,現在一同被擺在月漣漪身前的案幾上,月漣漪看著這幾樣東西,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這家夥從小在金玉堆裏長大,還沒見過這麽窮酸的大俠。

太慘了吧。

最後他揮了揮手,讓屬下先替嚴峰把衣服穿上,總讓人家赤身裸體地坐在自己對面也不好。

嚴峰半閉著眼倚在馬車的角落裏,雙手雙腳都被帶了鐐銬,那鐐銬是特制而成,內裏鑲了一圈鐵刺,深深紮進肉裏,不動還好,只是皮肉傷,若是掙紮,則極容易傷到筋骨,說是穿衣服,不過是隨便找了件袍子披他身上罷了,反正這些習武之人都耐操得很,一點小風小寒要不了他們的命。

月漣漪接過婉娘泡好的茶,撥了撥茶葉,抿了一口。他這邊是錦衣玉袍,美人相伴,嚴峰那邊是一身狼狽,形單影只,差距越大,越容易讓人心中不平。況且昨夜到現在,嚴峰已有將近五個時辰沒喝過水,也該嗓子疼了。

嚴峰聞著茶香,撩了一下眼皮,目光掃過月漣漪做派,心知這是要開始問話了。

月漣漪放下茶杯,對著嚴峰問出的第一句話,卻既不是八方衙,也不是一葉老人的船圖,他問道:“遠山,你與南玉究竟是什麽關系?”

嚴峰閉著眼懶洋洋笑了一下,沒有答話。他靠壁箕坐,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另一只手隨意放在大腿上,又是一身沒有清洗的血跡灰塵,此時再這般一笑,便露出幾分混不吝的無賴氣質。

月漣漪也不在乎,繼續說道:“你當時跟我說你們之間非我想象中那種關系,那應該就是好友了,可是他昨夜拋下你跑掉時,可是毫不猶豫。”

嚴峰仍然閉著眼,頭靠在背後的車廂壁上,這次他反應卻很快,月漣漪話音剛落,他便啞著嗓子說了一句:“是我讓他逃的。”這聲音裏竟然還帶著笑。

是我讓他逃的,所以我不會責怪,也不會怨懟,既然我都不責怪怨懟,他人又有什麽資格因此看低他?

他說完這句話,竟然還猶覺得不夠,刺了月漣漪一句:“況且逼著我與南弟分開的,不就是平波你嗎?”

你自己就是罪魁禍首,怎麽好意思怪別人不留在原地受罪?

月漣漪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遠山何必如此防備? 我不過是對南玉小兄弟有幾分好奇罷了。況且雖說你我立場不同,但我對你,確實是真心相交。”他看嚴峰不以為意,只好自顧自接著說道,“時日還長,我再告訴遠山一件事吧。月漣漪不是我的真名,不過平波確實是我的字。我本姓顧,名涼月。”

顧是曜國國姓,但涼是曜國皇室這一代皇子字輩。

嚴峰眉頭動了一下。

顧涼月道:“所以遠山,我不管你們有什麽打算,你都回不去了。”顧涼月輕笑一聲,繼續說道,“張先生答應為我曜國修復那張一葉老人的船圖,我給他的時限是上船之前。我們打個賭吧,若是他成功,我就帶活著的你回曜國,若是他失敗,你就說出另外半張船圖的下落。”

嚴峰睜開眼看向他,說出口得卻是完全不相幹事,他問道:“昨天圍堵我的人,是你派上來送死的,對嗎?”

“不錯。明月樓要從燕國消失,這些人也就沒必要留下來了。我看你下手那麽利落,還以為你完全不在意。”

“他們下手不分輕重,我又何必留有余地?”

“但你終究還是在意了。得知這背後是我授意,會讓遠山你好受一點嗎?”

“完全不會。”

“那遠山你要答應我的賭約嗎?”

“我有第三個選擇嗎?”

“你可以直接選擇去海裏喂魚。”

嚴峰笑了笑,無可無不可地應道:“行吧,我答應了。”

他答應得這麽幹脆,反倒是顧涼月詫異地問道:“這麽輕易,你不再跟我要點好處嗎?”

“我要好處,你便會給嗎?”

“說不準,也許我一高興就答應了。”

“那我想把這副鐐銬摘了。”

“不可能,你太危險了,我可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行吧,那我想喝口茶。”

“婉娘,為客人奉茶。”顧涼月側頭對婉娘吩咐道。

婉娘柔聲應是,端茶去到了嚴峰身邊跪坐下來,喂嚴峰喝下了這杯茶後,又回到了顧涼月身側。她側對著嚴峰而坐,在衣袖的掩映下將茶杯收到了暗格裏。

“遠山,帶著鐐銬的滋味如何?”

“你這麽好奇,怎麽不自己親自試試?”

“我無福消受,只好問你這個已經戴上的人了。”

“快活似神仙啊。”

“你若是實在想摘下它,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對另外半張船圖的下落還是很感興趣,你若是能早日告訴我,我便能早日幫你摘下這副鐐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