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2/2頁)

“你看你,像什麽樣子!進來挺直了背說話!”潘海清放下了筆,板著臉訓斥道。他在給左立忠寫信,倒是沒提什麽大事,都是一些瑣碎日常,只在最後提到下個月月中他就到長京了,到時再敘。

張磊落苦著臉走了進來,站直了背,高聲又說了一遍:“報——告幫主!弟兄們已經把活都幹完了!請問現在起錨嗎?”他正兒八經地說完這句話,就忍不住原形畢露,低下眼睛偷偷瞄桌子上那張紙,想看寫了什麽。

潘海清也不避著他,把那張已經晾幹了墨跡的信紙,折了折,卷成一個小卷,交給他,讓他帶去碼頭,借信鴿寄過去,等他回來就開船。張磊落應了,彎腰把信紙接了過來,在手裏一握,就呲溜跑出了屋,出去後還記得關上門,留下潘海清一人在屋內盯著被關上的門,神色被燈光照得清楚,卻復雜得辯不分明。

而在金陵六十裏開外的興曲,張家的門半夜被敲響了。已經睡在床上的門房翻了個身,把被子往頭頂一蒙,權當自己沒聽見,準備繼續睡,這敲門聲卻不依不饒,擾人得很。他罵罵咧咧地坐起來,穿上了衣服,打著哈欠開了門,沒好氣問道:“誰啊?大晚上的來敲門,還有沒有點禮貌了?”然而他一開門,就啞了聲音,好半天才遲疑道,“……江少爺?”

站在門外的正是江舍,他笑眯眯地彎腰拱手,行了個文人禮,不倫不類地說道:“小生在這裏給錢大爺賠罪了,此次深夜前來拜訪是找張老爺子有要緊事,實在是打擾了,抱歉抱歉。”

門房錢杞趕緊讓開,連聲道:“當不起當不起!江少爺這是要折煞老夫啊!只是夜已深,還請江少爺進來稍等,容小的關上門後去給主子通報一聲。”錢杞把江舍領了進來,讓他待在茶室裏稍等,提著燈籠急急忙忙地就想去通報了,被江舍喊住了。

“錢老稍等。”江舍從懷中拿出了一封信,道,“這是長京左張氏托我帶回的家書,煩請錢老通報時順便把這封信呈給張老爺子。”

“好,江少爺稍等,我去去就來。”

錢杞徑直去了書房,果然看見還亮著燈,他沒有敲門,徑直走了進去,果然看見張老爺子還在畫圖,他在書桌邊站了一會兒,等張老爺自己發現了他,才呈上了那封信,道:“報告老爺,江家的小少爺今夜來訪,說有要事與您相商。這封信是京城的小姐托江少爺帶回來的家書。”

張老爺子展開了家書,果然是女兒的筆跡,他迅速看完,才道:“去把江少爺領到我書房。”

“是。”

錢杞把江舍領進來後,就退出去關上了門,留下江舍與張老爺子在這間書房裏。

江舍先行了晚輩禮,起身後才打量這間書房,隨處可見的圖紙,上面寫滿了江舍看不懂的算籌與圖畫,擺得滿滿當當的書架,大多是水利與船只相關的書籍。張老爺子是當年一葉老人的徒弟,可以說是燕國現在技術最高的造船大師。他長相清瘦,留了一小撮亂糟糟的花白胡須,眼睛裏有著熬夜的血絲,看向江舍的目光卻極亮,身上青色長袖半舊不新,袖口處還濺滿了墨點。

江舍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從胸口處拿出了那張拼湊出的圖紙,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張老爺子的書桌上,道:“一葉老人的留下的最後一張船圖的一半,我想如果天底下有誰能補全它,非您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