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劍出便有風雷動

嚴峰帶南玉去了一家菜刀鋪。

南玉:“……”

這家鋪子窗明幾亮,菜刀被掛在架子上,整整齊齊地依次擺開,明晃晃地泛著光,菜刀種類從常用的文武刀,桑刀,到尋常飯館酒樓才有的斬骨刀,九江灣,包括冷門一些的燒臘刀,拍皮刀和鴨片刀應有具有,角落裏甚至還有從東洋傳來的菜刀樣式,可謂是種類齊全。菜刀鋪門外不遠就是一家豬肉攤子,殺豬的攤主手起刀落,剔骨切肉都輕輕松松,全當是為這家菜刀鋪免費宣傳。

嚴峰一踏進來,看店的夥計就道:“嚴三爺來了啊,師父在後院呢。”

嚴峰扔了個包的嚴嚴實實的油紙包過去:“給你帶的!董姐家的豬肉脯,剛做好還熱乎著呢。”

“好嘞!謝謝嚴三爺!”

嚴峰帶著南玉去了後院,前廳後門的簾子一撩,南玉跟在嚴峰後面就先閉了閉眼睛,滿後院全是兵器,從常見的刀劍到鞭槍棍棒,冷門一些的雙錘,鉤戟,擺滿了整個後院。殺伐之氣填滿了這片空間,南玉幾乎能感受到肌膚微微刺痛,同時聽見了敲打鐵錘的聲音。嚴峰帶著他繞過這些兵器架子,進去了鋪子後面的一間屋子。一進屋,那敲打聲便在耳邊震響,同時熱浪撲面而來,十月的天氣,這間屋子裏卻比七八月的炎夏還要熱上三分。

屋中間立有一名彪形大漢,豹頭環眼,虎背熊腰,正在打鐵。他雙腳岔開,上身前傾,額角青筋畢露,腮幫緊咬,從脖子雙肩,到腰至腿,整個人都崩成了一根弦,左手用鉗子夾住那把未成形的武器,右手持錘,每一錘是高高舉起,重重落下,火星迸濺。

南玉看不懂這些,只好隨著嚴峰站在一旁靜候,不過也沒站一會,嚴峰就把他又拉出去了,回到了前廳坐下,問南玉道:“可看出剛剛那塊鐵胚要打成什麽?”

“劍?”

“沒錯,正是一把短劍,刃長七寸六厘,柄長兩寸五分。”

“你如何知道得這麽清楚?”

“當然是因為是我下的單。”

南玉一時語塞。

嚴峰卻沖他一笑,道:“當初在長京是事出匆忙,才給了你那把我慣用的匕首。我上回見你拿著並不十分趁手,便有回了金陵再給你定制一把匕首的心思了。”

南玉道了聲多謝,唇角勾起,露出了一個笑模樣,眼睛裏卻不見有多歡喜,他小聲問道:“那上次那把匕首,可需要還你嗎?”

嚴峰一愣,看了這少年一眼,放柔了聲音,道:“不用了,那把匕首既然已經送給你,自然就是你的了。”

南玉眼睛裏這才忍不住露出一點得意歡喜的模樣,只是還沒來得及揚起頭,就又沉寂了下來,他遲疑再三,還是從袖子裏拿出了那把他一直隨身帶著的匕首,放到了桌面上,推到嚴峰面前。他之前不想還這把匕首,是因為這把匕首是嚴峰用慣了的,如今他改了主意,還是因為這把匕首是嚴峰用慣了的。武者隨身帶著的武器總是有一些特殊意義,他雖然確實想要這把匕首極了,卻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讓嚴峰現在把自己的隨身匕首贈他,這有些太過親密了。南玉道:“嚴三爺,之前是我唐突了。這把匕首……還是還你為好。”

嚴峰眉峰一皺,又很快散開,沖南玉一笑,問道:“怎麽?嚴某以為我與南弟已經算是朋友了,難道不是嗎?”

“自然算是。”

“那南弟又何須推辭不受,這把匕首我雖帶在身邊有一些年頭,卻因我慣常用刀,總共也沒有幾次出鞘的機會,是我辜負了這把寶劍。如今贈給南弟你,也算是讓它有了著落,無須再還回來了。”嚴峰說完這番話,把匕首推還給了南玉,繼續道,“即使以後這把匕首作為兵器派不上用場,這也算是我贈給南弟的一件信物,以後總有其他用得到的地方的。南弟若是還要推辭,那我只好再送你一次了。”

南玉這才把匕首又收回了袖中,感動之下一時沖動,問嚴峰道:“你為何對我這般好?”簡直可以稱得上處處妥帖,無微不至了。對於一對認識還不足兩月的朋友來說,即使是一見如故,這態度也有些太過親密了。若嚴峰待人人都如這般,不定早就不知道被誰死纏爛打地拐走了。

南玉問題一出口,就有些後悔,嚴峰卻一片胸懷坦蕩,光明磊落,答道:“自然是因為與君有緣。”他一笑,回憶起初見時分,當時窘迫,如今卻覺溫馨有趣,明明與面前這少年相識才不到兩月,他卻覺得二人已經十分熟稔,仿佛多年好友一般。

嚴峰繼續道:“不知為何,當初一見南弟,我心跳便快得很,冥冥覺得這人以後一定對我十分重要。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若不是南弟是男兒身,只怕我現在已經死纏爛打地要把你娶回家裏金屋藏嬌了。”他頓了一下,想起後來得知真相的驚詫,覺得自己當時舉止頗有幾分傻氣,忍不住又是一笑,才繼續道:“後來得知南弟是男兒身,我卻也沒多生氣。再往後相處下來,更是自己還未回過神來,就已經忍不住對你多加照顧,想來世間白發如新,傾蓋如故,大抵是前緣天定,我一介普通凡人,自然是抵抗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