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九月十二,監察院霍夫人芳辰。

霍府裏開了晚宴,收到請柬的沒有敢不去的。也有許多沒有收到請柬但是巴巴趕來送禮的。

畢竟不是休沐日,霍都督也不為難大家,晚宴散得挺早。

登了記收了箱的禮物一箱箱擡進上房裏。

霍決道:“都是大家送給你的。”

溫蕙:“……”

真會說瞎話,溫蕙哪知道那些官員誰是誰?那些官員又知道她是誰?

不過是官場斂財的手段罷了。

“我算是收斂的。”霍決道,“張忠、牛貴的時候才過分,小妾、義子挨個過壽。死了二十年的老娘都要作陰壽。”

“比起來,”他道,“我比較廉潔。”

溫蕙張張嘴,又閉上,只能搖搖頭。

溫蕙若是從前陸家後宅的少夫人,大概會規勸兩句。

但看看她如今在哪呢?她怎會在這裏?又為什麽在這裏?

經歷過這些事的溫蕙,不會開這個口了。

霍決有霍決的生存之道。

溫蕙知道她對他能產生影響,但他自己都是個刀尖舔血的,她就怕她天真說了什麽,真影響了他,反可能害了他。

霍決含笑看著她張開嘴,又閉上嘴,問:“是不是漸漸習慣點了?”

溫蕙道:“還好。只銀子太多了,已經沒感覺了。”

“是這樣。”霍決道,“真的沒感覺,收的時候沒感覺,花的時候也沒感覺。還不如當年。”

他感慨:“當年跟襄王進京,我和小安把全部家當都帶來了,那時候也就那麽點銀子,可是很寶貝,摸著哪一錠都開心,妥善收著。也想著,如果死在京城了,也不知道會便宜誰。”

溫蕙便牽住了他的手:“都過去了。”

兩個人一起往外走,霍決忍不住給她講起了當年京城混戰的許多事。

“趙王實在是個人物。”他道,“令人向往。”

溫蕙也聽得住了,還一直問:“他使什麽兵刃?”

“使長柄大刀的。”他道,“他和他麾下大將,都使長柄大刀。十分威武的。”

溫蕙拖著他的手,晃晃悠悠,向往道:“我的槍,你的刀,若是能到戰場上不知道會怎樣……”

“能使得開的。”霍決道,“你和我練的,本就是戰場上的功夫。”

只遺憾,一個女子,一個閹人,都沒有上戰場的機會。

霍決道:“蕙娘,我上過戰場的。”

溫蕙:“咦?”

“我當時跟陛下說,去見識見識,陛下信了,送我去了王又章老將軍麾下。我沒跟他說,直接就上戰場了。沖了幾次陣,立了些功,也受了傷。陛下知道了,很生氣,親自過來把我拎回去了。”

他道:“當時陛下還是四公子,襄王府的庶出王子,身邊沒什麽真能用的人,我算是一個。沒一個就少一個,當時也沒什麽人看好他來投靠他。所以緊著我用,也怕我出事。”

溫蕙問:“四哥跟陛下,也是有感情的吧?”

“是。”霍決道,“陛下成就了我。”

難道不是他自己成就了自己嗎?

剛剛,溫蕙能聽出他對離開戰場的遺憾,和對趙王的向往。他顯然縱然有權勢,心中始終都有遺憾失落的。

“四哥。”她道,“以後多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吧,我都想聽聽。”

霍決心中快樂,張嘴差點想說也想聽溫蕙以前的事,幸好還有腦子,及時刹住了。

小安正好過來,喚他們:“人到得差不多了,就等嫂嫂了。”

晚宴開完,霍府裏又開夜宴。

晚宴是官場斂財的手段,夜宴人不多,都是監察院有頭臉的人。夜宴才是真正給溫蕙慶生。

溫蕙一到場,氣氛就熱烈起來了。

因她今日穿了和霍決一模一樣的蟒袍曳撒。只霍決的是黑色的,她是紅色的。

自古玄熏二色,便是主搭。玄色是貴重之色,熏色是喜慶之色,富貴吉慶,正合該他們二人穿起來。

且溫蕙沒穿什麽大衫霞帔之類的,穿的是曳撒,利落颯爽地一走進來,大家便覺得:果然是我們監察院的都督夫人!

霍決的兄弟們,大多跟溫蕙試過身手了,曉得她厲害。

酒過三巡,除了霍決自己,余人都吃了酒。沒有外人,都是自家人,便不拘謹,便試起身手來。

霍決使人擡了許多東西來,珠玉寶石、寶劍寶刀都有,做彩頭。氣氛熱火朝天。

溫蕙恍惚,跟霍決說:“從前軍堡裏就這樣。”

霍決道:“是啊。一袋米,一袋面,大家便吃奶的力都使出來了。”

溫蕙笑:“可不是嘛,再來兩尺尺頭,家裏有媳婦閨女的就都上台了。”

兩人肩膀挨著肩膀說笑,霍決遞過酒:“喜歡就多喝點。”

溫蕙又喝了幾盅,看著院子裏眾人熱火朝天,她眼睛越來越亮。

一個使槍的贏了,得了彩頭,又要比下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