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第2/3頁)

溫蕙現在知道她是什麽人了,是做什麽的了,驚心於她這樣的人,遭受了這樣的待遇,還可以這樣笑。

小梳子跟在一旁,道:“你少說話吧。”

蕉葉道:“那可不行,我要憋死了。他們嫌我話多,不許我說,我要說就揍我,真的憋死了。”

她又問:“我不在,你過得怎麽樣?”

小梳子道:“我挺好的,都當上燒火丫頭了。”

蕉葉問:“吃得怎麽樣?”

小梳子“唉”了一聲:“還有肉吃,只不能和你在的時候比了。”

“你知足吧。”蕉葉感慨道,“你不知地牢裏的飯多難吃!”

溫蕙於是聽著蕉葉關於地牢裏的飯有多難吃,發了一路的感想。

她被關了整整一年,失去自由,挨打受刑,到頭來最介意的卻是地牢裏的飯太難吃了。

霍府非常之大,偏主人非常之少,有很多空的院子。溫蕙叫人找了間現成能用的,將蕉葉安置了進去。

她本叫丫鬟們幫著蕉葉脫衣清理上藥,丫鬟們解開蕉葉的衣裳,卻被嚇著了。

有一個都嚇哭了。

那衣服下面的身體上,層層疊疊的,新傷壓著舊傷,只那新傷,其實也久遠了。

溫蕙看著那些傷,許久都沒說出話來。

最終,溫蕙脫了外衫,卷了袖子,親自把蕉葉抱進了凈房。

蕉葉的腿和腳皮肉都爛了,泡不得澡。

溫蕙和小梳子幫她把粘連了皮膚的衣衫剝離下來,給她洗坐浴。

“要早知道你不會有事,”蕉葉道,“我就不多事了。”

小梳子罵道:“我當時就叫你別多事,別去見她!你可知安左使其實已經給我們安排好出路了!都是你瞎搞!”

溫蕙執著瓢,將溫水淋到她身上:“是說你當時去見我?”

她忍不住問:“你那時候跑去見我,到底想說什麽?”

蕉葉道:“小梳子,你出去。”

小梳子看了眼溫蕙,出去了。

凈房裏沒有旁人了,蕉葉才道:“我是想讓你,快逃。”

溫蕙執瓢的手頓住。

她想起來,跟蕉葉那唯一的一次見面,當霍決出現後,蕉葉趁著他背對著她的時候,拉開了自己的衣襟。

她那時候沒看清,困惑於她這個動作。很快,霍決就讓她消失了。

此時此刻,溫蕙看得清清楚楚了。

蕉葉赤果著身體,坐在浴凳上。前胸後背,身體的大多數地方,都有層層疊疊的疤痕。

那些痕跡觸目驚心,控訴著她曾經經歷的一切。

蕉葉當時想讓她看的,原來是這個。

蕉葉感嘆:“你是個良家啊,我當時想,那怎麽行?”

一個良家,怎麽承受得了那樣一個人?

這個良家會死的。

霍決近在身前,她不敢發出聲音,只能用自己的傷痕警告良家——

逃啊!

快逃啊!

溫蕙流下了眼淚。

因在一年前,她是不能懂這份警告的。

現在,她實在是比任何人都明白了。

這個叫作蕉葉的女子,身份卑賤至極,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可以稱得上是在用生命示警了。

因為她面對的是霍決,一個隨隨便便,就可以讓人死的人。

只要那個人,妨礙了他。

“你別哭。”蕉葉卻說,“其實是你救了我,你救過我很多回了。”

她伸出手想給溫蕙看,那手心卻一層油泥。她“唉”了一聲,把手伸進水裏使勁搓了搓,再伸出來給溫蕙看。

那手心有個舊傷痕,隱約看出來,像是一輪彎月。

“月牙兒,是我的乳名。”溫蕙問,“你怎麽會知道?”

“我就知道一定是人名。”蕉葉說,“我們的行規,為了不死,會讓客人自己定一個暗語,受不了時候,喊出暗語,客人知道該停下來……”

蕉葉慢慢地將她這個特殊的行業展露給溫蕙。

溫蕙靜靜聽著,幫她淋水,幫她搓洗,給她的身體打上香胰,徹底清潔。

“你恨他嗎?”她問蕉葉,“他這樣對你。”

“不恨啊。”蕉葉說,“只是客人而已。”

她說:“客人,都是病人,他們被附身了。”

“最早最早的時候,我是恨的。”

“後來,我遇到一個客人。嚇,他生得好看呢,是個俊郎君,特別的斯文。可你想不到他對我做出些什麽事來。”

“等他再穿上衣服,就又變成一個斯斯文文的俊書生了。他甚至還抱著我,親我的額頭,一直跟我說對不起,說抱歉,像是一個特別溫柔的人。”

“我問他,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麽要那樣呢?”

“他說,他被附身了,他的身體裏有一只獸。他需要一個馴獸的人,把那只獸馴服,這樣他穿上衣服走出去,就又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了。”

“你不知道那個人看我的眼神有多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