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2頁)

兩軍正面交戰,只能是硬碰硬。

刀鋒對刀鋒,血肉碰血肉。

北疆軍如烏雲卷著風暴而來。

騎兵的沖擊需要力量,力量由速度而生。故而先前他們埋伏在遠處,留出了足夠加速的距離。奔襲至此的時候,帶起來的不止有速度和力量,還有排山倒海的氣勢。

山西衛軍最外排的長搶手鼻尖冒汗,緊緊地握住手中兵器,冰冷的的槍尖向前斜上,對準前方黑壓壓撲殺過來的北疆騎兵。

鐵蹄如雷逼近,兵器的反光折射晃眼,腳下的大地震顫。身在其中的人,耳朵都被這聲音震得感覺不真切。連眼睛看到的,似乎都不真切了。

直到兩軍相撞!

交鋒!

兵器入肉!

馬匹的影子從眼前一晃而過,已經不能靠眼睛,只能靠從兵刃傳到掌心的觸感。是刺空了?還是穿透了?

有騎兵從馬上跌落,也有衛軍頭顱飛起。血濺了一臉,不知道是敵軍的還是袍澤的。

只這一臉熱騰騰的血,那些失真了的聲音和扭曲暈眩的畫面忽地都真切起來了。耳邊是殺聲震天,眼前是殘肢亂飛。

再不是之前的試探。這硬碰硬的戰場上,這以萬人為單位的搏殺,沒人能再留手。對旁人的留情無異於自殺。

總之兵刃到了眼前,人到了眼前,雖穿著一樣的戰衣,但紅巾與黃帶不同,那便殺!殺!殺!

此時若有人能從高空俯瞰,便會看到北疆騎兵拉開隊伍,像一柄長長的鐮刀,飛快地從山西衛軍的表層刮過、脫離、盤旋、掉頭,再刮過。

北疆軍每過一趟,便將體積龐大的山西衛軍“刮”掉一層。

一層又一層地,當這柄刀再次撲殺過來的時候,終於不再滿足於只刮過表層。這一次,鋒利的刀入肉了。

自上空向下俯瞰的話,便看到那“刀”入了肉,從皮與肉之間狠狠刮過,便有一塊“肉”被從龐大軀體上切割了開來。

沖擊的騎兵像雙刃的滾刀,當這一輪的沖擊過去後,那一塊被切割下來的“肉”已經消失。

這一場接觸戰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

聽起來時間不長,但在戰爭中,接近一個時辰拼盡全力的廝殺,已經足夠使一個壯漢脫力。

對騎兵來說,更要考慮馬力。因戰馬疾馳沖戰,消耗的馬力、人力尤甚於步兵。尤其這種以少對多,騎兵雖然中途會換馬,但若不保留足夠的馬力,便可能無法做到及時地脫離戰場。

金鑼及時地響起,北疆騎兵毫不猶豫地開始脫離戰場,利落地結束了這一戰。

這一戰,趙王以少敵多,以一萬人硬扛了代王五萬人。滾滾而來,瀟灑而去,留下滿地殘屍,打得代王心生懼意。北疆騎兵之悍勇,實令人喪膽。

而心生懼意的不止代王一個人,還有在安定門上觀戰的,以襄王為首的諸王。

安定門下這一戰,令代王失去了睥睨兄弟的驕傲,令襄王失去成竹在胸般的笑容。

因這二人一直以為,兄弟們都是差不多的。無非手中人多人少,錢多錢少的區別而已。只安定門外這一戰,令襄王和代王終於認識到,趙王與他們是不同的。

這種“不同”令人心中恐慌。

當然也有人不恐慌,反而神馳心往。那便是趙烺和霍決。

北疆軍脫離戰場消失在遠方的視野裏,城樓上觀戰的諸王和閣老們都下了樓,趙烺和霍決都還站在箭垛邊,盯著下面一片狼藉,哀鴻遍野的戰場。

他們兩個誰都不說話,異常地沉默。

許久,趙烺忽然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長長的喟嘆。

“趙王叔……”他呢喃,“他只長我兩歲啊……”

霍決懂那一聲喟嘆裏包含的復雜情感。

趙王啊,活成了男人心中的“人樣子”,怎能不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