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燈 二吃醋

“……祁炎?”

紀初桃險些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這樣獨處寢房依偎的畫面,只有在夢裏才時常見到。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祁炎的眉目尚存少年鋒芒, 而夢裏的他則更為成熟穩健些。

反應過來自己握著他的手睡了一晚,紀初桃臉一熱, 松開手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溫香在側, 根本不能好好睡覺, 熬了一宿的祁炎嗓音有些低啞:“昨天不是殿下一直拉著臣的手, 哭喊著要臣陪殿下嗎?”

他的視線落在自己那只空蕩蕩的手上,淡淡收回,蜷起手指, 將少女留下的余溫握在掌心。

聽他這麽說,紀初桃這才想起似乎是有這麽回事。

昨天宴會,她被惱羞成怒的北燕使臣挾持, 命懸一線, 滿殿文武束手無策,是祁炎挺身而出救了她。

那時她被掐得狠了, 又怕又疼,驚悸到失了魂, 將祁炎當做夢裏夢外唯一的依靠,死拉著不肯松手,連高燒昏睡時也……

糟了,沒對他做什麽罷?

想到此, 紀初桃悄悄打量著祁炎齊整的武袍, 不放心道:“昨夜本宮燒糊塗了,可曾冒犯小將軍?”

少女睡後的嗓音輕輕軟軟的,帶著顯而易見的歉疚。

祁炎的視線落在紀初桃幼嫩的脖頸上, 那裏有幾處明顯的指痕,即使太醫已經上藥化瘀過了,掐過的青紫痕跡依舊觸目驚心。

他的目光晦暗了一瞬,掩飾般調開視線,手捂著後頸活動了一番,垂著眼看著烏發鋪滿繡枕的小公主,“若是冒犯過,殿下可要負責?”

話一出口,他和紀初桃皆是一愣。

這是什麽鬼?自己怎麽會說出這般輕佻的話?

祁炎皺眉想著,只盼紀初桃沒有聽見方才那句話才好。

但她顯然是聽見了,訝然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往被褥裏縮了縮,只露出一雙水潤的杏眼和紅透的耳尖。半晌,強詞奪理道:“小將軍衣衫齊整,想來並未做什麽出格之事。”

聲音悶在被子裏,甕甕的,底氣十分不足。

這種時候,應該擔心她自己的衣裳才對罷?

祁炎握拳抵著鼻尖,欲蓋彌彰地清了清沙啞的嗓子。

半晌定神,他幽沉的視線重新落回紀初桃身上,岔開話題道:“臣有一個請求。”

“你說。”紀初桃忙道。

祁炎不是第一次救她了,便是有十個請求,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能否請殿下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昨日宴會,是臣發現了獻圖的端倪。”他低沉道。

“為何?”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邀功機會,紀初桃訝異道,“你不想借此功勞,官復原職麽?”

祁炎沉默。

他走了那樣一條路,無法對她說出實情。

大概看出了他的為難,即便心中萬千疑惑,紀初桃還是輕輕應允道:“好,我應允你。”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挽竹領著幾名伺候洗漱的小宮女進來。

清晨的光線湧入,透過屏風打在祁炎身上,落在紀初桃明亮的眼中。

“殿下,您可算醒了!”挽竹大喜過望,忙過來試探她的額溫,“菩薩保佑,燒也退了。”

宮婢們捧著銅盆手巾、衣物鞋襪等陸續而入,紛紛圍在榻前,祁炎不得已讓開了些,畢竟紀初桃未出閣,他一介外男也不能大喇喇站在這兒看著她穿衣梳洗。

透過宮婢們攢動的人頭,紀初桃看到了被擠去屏風外的祁炎。他還穿著昨夜那件沾血的衣裳,為了照顧自己一夜沒睡好,心裏愧疚更甚,忙吩咐挽竹:“你讓人帶祁將軍下去歇息,換身幹凈的衣物。”

挽竹這才想起來,昨天主子能逢兇化吉,可全靠這位祁將軍舍命相救,萬萬怠慢不得!

遂領命退下,行至屏風外,朝祁炎一福禮,領他去偏殿更衣用膳。

紀初桃擡眼望去,看著祁炎頎長矯健的身姿消失在屏風後,這才如釋重負,長長舒了口氣。

梳洗更衣後,太醫又來診了脈,只道是身體已無大礙,只是她皮膚太嬌嫩,脖子上那些兇狠的掐痕約莫要七八日方能消除。

“殿下,您這回真是受苦了!”挽竹用一方絲帕圍在紀初桃的脖子上,遮住那幾道青紫的痕跡,說話間紅了眼眶。

先帝子嗣單薄,兒子們都不省心,奪儲時自相殘殺已損了大半,皇室籠罩在一片血雨陰雲中。

唯有紀初桃出生時落霞滿天,太常寺蔔得祥瑞,因而先帝對她格外珍視。先帝教會了紀妧手段,教會了紀姝馭人,唯獨將所有的自由與快樂給了幺女,只盼她如二月初桃,明媚無憂。

這樣集萬千寵愛長大的小公主,掉根頭發絲都是大事,昨天卻被人掐著脖子當人盾,如何不讓人後怕驚心?

紀初桃自己卻不甚在意,伸手撫了撫頸項上的絲帕,反過來安慰挽竹:“本宮這不是好好的麽,哭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