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雪 這招就叫做“反……

京都的夜景從未有過的奢華熱鬧, 成串的各色彩燈不要錢似地燃燒,通宵達旦。

紀初桃下了馬車,目光在坊門前的人群中巡視一圈, 定格在一身銀白錦袍的高大少年之上,不由微微一怔。

她輕輕歪頭看了許久, 方邁動輕緩的步伐向前, 遲疑喚道:“……祁炎?”

紀初桃不施脂粉時只是靈動精致, 妝扮起來方覺禍國殃民, 往那一站,滿街燈火都黯然失色,眼裏只看得見紅裙鮮妍的色彩。

祁炎總算收回了視線, 松了松過分燥熱的貂裘,低低“嗯”了聲。

他今天難得沒有穿淩厲沉穩的黑衣,而是換了身亮眼的織銀錦袍, 同色錦貂披風, 白玉腰帶勾勒出矯健的腰肢,墨發以玉簪半束在頭頂, 另一半披在肩頭,比平日更顯年少意氣, 再配上那樣出色的容貌……

若非眉眼裏藏不住的鋒芒桀驁,紀初桃險些以為他是誰家走出來的溫潤公子,難怪方才不敢相認,實在是和平時差別太大了。

紀初桃在他面前站定, 撲哧一笑, 杏眸中盛著瀲灩的燈火,“真的是你啊!怎的是這副打扮,本宮險些都認不出你了!”

她眼裏有驚訝, 但還不至於像宋元白說的那樣“挪不開眼”。祁炎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心裏將不靠譜的宋某人暴揍一頓,嗓音沉了些許:“很奇怪?”

紀初桃搖了搖頭,鬢邊的步搖隨之晃動,折射出細碎璀璨的光芒。她笑道:“不奇怪的,就是感覺和平時的你很不一樣。”

“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偶爾換一換風格,能使人眼前一亮,吸引姑娘的注意。愛情的萌發,都是從留意一個人開始的。”臨行前宋元白言之鑿鑿,如是說道。

計劃尚在意料之中,祁炎神情緩和下來。

起風了,滿街燈籠搖晃,恍如光河湧動,不知哪家鋪子的油紙被風吹得漫天飛舞,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紛紛舉起袖子躲避。

“唔!”紀初桃站在街邊,一個沒留神,被匆忙路過的行人撞了個踉蹌。

祁炎下意識伸手扶了把,單手便輕而易舉地穩住了她的身形。

風停,紀初桃飛揚的發絲落下,蝶翅般鼓動的袖袍如瑰麗的晚霞收攏,眉心的嫣紅花鈿像是燃燒似的灼目。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紀初桃已不似之前那般害羞薄面,自己退開了身子,往裏邊挪了些許,呼了口氣道:“謝謝你,祁炎。”

祁炎收回手,目光從她染了薄薄胭脂的唇上撤離,覺得有些熱。大概是這身礙事又累贅的披風弄的。

時辰還早,東街畫橋尚有些距離,兩人便順著往來絡繹的人群朝觀景處漫步而去。

瓦肆之間,頂盤子的碎大石的,吞刀的噴火的,雜耍藝人們使出渾身解數表演,紀初桃看得目瞪口呆,眼裏映著火光。

祁炎沒心思看這種幼稚的表演。

和他一樣心不在焉的,還有人群中那些被紀初桃吸引了目光的男人。更有甚者,借著街道擁擠,不住往紀初桃身邊挨近,偏生她看得入神,對那些虎視眈眈的“危險”一無所知。

這般毫無戒心,活該她被騙。祁炎莫名不爽,眸色如刀,冷冷刺向身邊男子。

那意圖搭訕的男子打了個寒顫,瑟縮片刻,又默默退了回去。

表演臨近尾聲,噴火的那名赤膊漢子將銅鑼翻面,挨個從圍觀之人面前走過,用鑼面接住那些嘩啦啦扔進來的銅錢。

紀初桃下意識回首,要喚侍從來給錢,誰料一回頭只看到了攢動的人頭,侍從不知被沖到哪個旮旯裏去了。而此時,赤膊漢子已經討到了她面前。

紀初桃愣住了,下意識看了祁炎一眼。

祁炎也好整以待地看著她,明明做溫潤才子打扮,笑意卻有些痞。

“祁炎……”紀初桃聲音輕輕的,有些難為情。

祁炎不說話,等著她開口相求。能看到紀家的長公主為幾枚銅錢折腰,也不失為一樁樂事。

“……這個,能不能賒賬?”她繼而問。

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祁炎劍眉一挑,丟了一顆碎銀在銅鑼之中。

“走了。”他道。

紀初桃察覺到了他的不滿,小步跟了上去,寬慰道:“放心,銀子回去後定還你。”

上次祁炎買了一根糖葫蘆給她,回府之後,紀初桃便命人還了他一盤白花花的銀鋌。

想起此事,祁炎眉間的郁色更濃了些,“不用。”

“要還的。”紀初桃認真道,“我不能隨便花你的銀子。”

當然,其他男人的銀子也不能隨便要,長公主就要有長公主的尊嚴。

從最近開始,她便有些莫名其妙的較真。祁炎停了腳步,試圖套話:“哦?殿下為何不能花我的銀子?”

紀初桃當然不會出賣紀姝,靈機一動,理直氣壯道:“你是我府上客卿,理應是我照顧你,焉有反過來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