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祁炎 那個三番五次闖……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武將,還未及冠,說是少年也不為之過,相貌極佳,身正腿長,紀初桃擡首看他時,只覺一片雲翳籠罩眼前。

視線相對的霎時間,紀初桃瞳仁驟縮,滿腦子都回蕩著一個聲音:怎麽是他?!

那個三番五次闖入她夢裏來的男子!

之前雖說她也困擾過,但說到底,心裏是不大相信那個夢的。如今驟然見到一張和夢中極為相似的臉,只覺當頭一棒,洞房花燭夜的零碎畫面如潮水般湧來。

血液仿佛沖上頭頂,幹澀的嗓子因震驚而發不出一個音節。

挽竹護主心切,見紀初桃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還以為她被撞丟了魂,遂將唇一咬,噔噔朝前兩步行了禮,語氣生硬道:“宮中不得疾行,萬望二位大人當心。若是殿前失儀沖撞了長公主殿下,怕是會敗了宮宴的興。”

紀家的長公主一共才三位,大公主威儀多謀,二公主風流艷麗,俱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而眼前的少女嬌俏爛漫,一副錦衣玉食喂養出來的單純模樣,用頭發絲想都能猜出是誰。

“抱歉抱歉!臣等軍中馳行慣了,急於赴宴,不料沖撞殿下,實乃罪過!”黑袍少年身邊的小白臉率先拱手致歉,賠笑道,“臣鎮國軍副將宋元白,見過長公主殿下!”

姓宋的小白臉說了什麽,紀初桃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直到一旁的宮婢出聲提醒,她才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她又看了看那不出一言的黑袍少年,目光中是掩蓋不住的驚疑和探究。

冷峻的少年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約莫誤會她在生氣,不想橫生枝節,便抱拳行禮道:“臣無意冒犯,望殿下恕罪。”

“從今往後,殿下便是我的人了……”

你聽你聽,連聲音也和夢裏的那般相像!

他彎腰抱拳時,身形稍稍挨近,紀初桃不禁想起了夢裏的他亦是這般欺身逼近,取走了她遮面的團扇……刹那間夢境和現實重合,還未反應過來,她已下意識驚退一步。

那是個慌然防備的姿勢。少年武將微愣,擡眸看她。

五官年少幹凈,一張淩寒強勢的美人臉——是那種獨屬於疆場男人的、極具沖擊性的俊美。

紀初桃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大了,清了清嗓子道:“無、無礙,請問閣下……”

“陛下駕到!輔國長公主駕到——”

太監尖長的嗓音打斷了紀初桃的問話。

百官列隊,宋元白和那冷俊的黑袍已闊步入了殿,在毗鄰天子的左側席位上入座——那是,只有大殷功臣才有資格就座的位置。

紀初桃已有了些許預感,心臟一緊,拉住挽竹的手問道:“挽竹,方才那人是誰?”

因為太過驚異,以至於她聲音微微發顫。

挽竹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道:“宋元白宋大人呀,兵部宋侍郎的次子……”

“哎呀不是,本宮問的,是他旁邊同行的那名武將,就是冷冰冰看上去很不好惹的那位!”

“噢,他呀!”

挽竹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來,壓低聲音道:“那是祁小將軍,祁炎。這次宴會,就是專為他慶功的呢!”

紀初桃腦中又是“嗡”地一聲,後退一步捂著快要停工的心臟,喃喃道:“祁炎……”

居然是他,那個草莽之輩招安、如蒼狼般兇勇的祁家人!

宴會觥籌交錯,肱骨重臣和為數不多的皇親國戚俱是到齊了,連鮮少露面的二姐紀姝都趕來赴宴,正與大姐紀妧分坐天子左右,慵懶地撫著懷裏的雪白狸奴。

才入秋,紀姝已裹上了厚重的白狐裘,膚如蒼雪,唇似丹朱,冷清倦怠一副病美人之態,據說是下嫁北燕和親的那幾年落下了病根。紀初桃看了眼她身後的近侍,又換了新面孔,不過長相乖巧俊秀,是紀姝一貫喜歡的風格。

紀姝懨懨朝紀初桃招手,挑著染了墨線似的眼道:“過來坐。”

紀初桃在紀姝身側的次席落座,關切道:“入秋寒涼,二皇姐不是一直在府中休養身子麽?今日怎的入宮啦?”

紀姝勾起艷麗的唇,笑得涼薄:“我喜歡熱鬧啊,聽說有好戲,便來了。”

絲竹聲悅耳,宮娥捧著佳肴美饌陸續而入,宴會氣氛漸漸活絡起來。

紀初桃捧著茶盞,卻並不飲下,而是悄悄觀察坐在對面的祁炎。

好像又和夢裏那人有些許不似……

雖說長相幾乎一模一樣,但夢裏那人氣質更為淩寒沉穩,高大健壯,少說也有二十多歲了。而對面坐著的祁炎尚未及冠,眉目桀驁張揚,舉手投足間盡顯少年意氣……這樣英俊無暇的臉,怎會是個風吹日曬的軍營莽夫!

這事兒太不合常理了!

大姐最忌功高震主,怎會允許手握軍權的祁家人尚皇家公主?就不怕危及紀家皇權麽?

可若說夢是假的,她之前從未見過祁炎,為何會憑空夢見他?那樣不凡的容貌,她絕不可能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