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驚夢 紀初桃總算看……

正值午後,秋意繾綣,連陽光也變得慵懶。

永寧宮偏殿內,十五六歲的少女坐在窗邊書案後,身上披著一層柔軟的暖陽,淺淡的金與衣裳的紅交織,明麗無雙。

她垂眼端詳著面前一幅未完成的畫像,畫的是個一身婚袍的頎長男子,身姿氣度皆是不凡,可偏偏沒有畫上五官。執筆之人踟躕半晌,似是不知該如何落筆。

大宮女挽竹捧著新鮮的糕點果子入殿,見到自家公主對著一幅畫像冥思苦想,不由笑道:“殿下怎的又在畫這個男子?莫非,又做那些怪夢啦?”

紀初桃從怔愣中驚醒,欲蓋彌彰地伸手去捂畫像,然而為時已晚,泄氣道:“挽竹,你走路沒聲響的麽?嚇死本宮了!”

挽竹是紀初桃的貼身宮婢,感情甚篤,自然知道主子近來怪夢頻發,總是反復夢見新婚之夜的場景,少說得有七八次了,詭異得很。

“明明已經服過太醫開的安神丸了,怎的還會做這種夢?”挽竹眼珠一轉,想到什麽似的,湊上前神神秘秘道,“依奴婢看,這夢興許是上天給殿下您的啟示呢!咱們三殿下長大了,是該招個英俊貼心的如意郎君出降啦!”

紀初桃的臉倏地浮上一層緋紅,當真人如其名,像是初熟的蜜桃般粉嫩可人,羞惱道:“你這張嘴,越發沒規矩了,當心罰你月錢!”

挽竹忙不叠討饒,又看了眼那畫像,忍不住問道:“可是殿下,這些畫像為何不畫上臉呢?奴婢也想知道,殿下的夢中情郎是何模樣呢!”

“你以為本宮不想知道麽?”一說起這事兒,紀初桃就有些悵然若失。

她從未見過夢中的駙馬是何容貌。

每次她夢見自己大婚的場景,都只能隱約看到駙馬那高大矯健的身影立於紗簾之後,還未等紗簾徹底挑開,夢境便戛然而止了。

正出神,忽見殿外值守的宮婢前來稟告道:“殿下,秋女史求見。”

秋女史是大公主身邊的貼身女官,常替大公主傳令,紀初桃一見到她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便知多半無甚好事。

秋女史入殿行了禮,視線無意掃過書案上鋪展的宣紙,看到畫中所繪竟是個男子,不由一愣。

大姐心思深沉,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在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怕是又要啰嗦……思及此,紀初桃忙用攤開的書卷擋住了那幅畫。

好在紙上剛畫出身形和面部輪廓,便是瞧見了,也辨別不出什麽。

“大姐讓你來的?說罷,又有何事吩咐。”紀初桃問。

秋女史斂目,以公事公辦的口吻道:“大公主殿下有令,三日後宮中設宴為北疆歸來的主將接風洗塵,還請三公主一同赴宴。”

“我不想去。”紀初桃孩子氣地護著那幅畫,意興闌珊道,“有大姐和二姐在便足矣,本宮去作甚?”

侍奉紀初桃的人皆知,她有些輕微的臉盲,見過幾次的人也未必能將他的的臉與名字對上,偏生宴會上總少不了虛與委蛇的那一套,酬酢往來令人頭疼。

秋女史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古井無波道:“大公主說了,此次宴會事關國運,三公主作為帝姬,代表的是天家的顏面,不可龜縮推卸,落言官口舌。”

紀初桃輕哼一聲:“這番話到底是大姐的意思,還是秋女史你的意思?”

秋女史向來知道,三公主秉性天真,待她便不如其他兩位長公主恭謹,如今被她一語說中要害,頓時變了臉色,忙跪拜辯解:“奴婢只是替大公主傳話,若有得罪三殿下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紀初桃也不打算為難她,便道:“算啦,反正大姐都替我決定好了……秋女史還有事?”

秋女史一頓:“無事了。”

說罷不敢再繼續窺探畫像之事,行了禮,便斂聲退出殿外。

紀初桃嘆了聲,抻了抻手臂道:“宮宴繁冗,最是麻煩了。”

挽竹知道她在愁些什麽。

有兩位叱咤風雲的姐姐壓在上頭,紀初桃的存在便顯得如此微不足道,難免會被人拿來比較。

不多時,尚服局差人將宮宴上需穿的禮衣送了過來,依舊是茜色繡金的織霞衣,艷而不俗,很襯紀初桃那張秾麗精致的臉。

“衣裳都準備好了,大殿下做事還真是雷厲風行。”挽竹接過輕軟精致的織霞衣,掛在黑檀木的衣架上,一點點撫平每一寸衣褶。

紀初桃單手撐著下頜,從還未畫上五官的畫像後擡起眼來,掃了眼木架上的工整禮衣,的確極美極莊重。

人人皆知紀初桃是個富貴閑人,沒有弄權之心,故而除了必要的祭祀或瓊林禦宴,大姐鮮少勒令她露面,怎的這次她就非去不可?

紀初桃忍不住好奇道:“這次得勝歸朝的是何人,竟能讓大姐以禦宴相待?”

挽竹訝異道:“鎮國侯家的祁小將軍,殿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