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溫熱的呼吸落在心口上。

祁崇在冷泉裏泡了半個時辰。

李福在邊上伺候著,讓人做了醒酒湯端來:“殿下喝點醒酒湯。”

夜涼如水,祁崇墨發被打濕,五官淩厲深刻,狹長鳳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李福掐算掐算時間,在一旁提醒道:“再過兩個月,是大司馬六十大壽,殿下如果要準備壽禮,現在就該準備了。”

祁崇站了起來,冰冷的水珠順著淌下來。這處是冷泉,並非溫泉,溫泉是給明臻用的。

他並未讓太監丫鬟進來服侍,自己換了衣物,月上梢頭,整個行宮都在一片幽美且冷肅的氛圍之中。

李福也沒有再守夜,自己回去睡覺了。其他丫鬟和太監也都打了盹兒睡著了。

明臻身子本來就虛,哪怕晚上身下墊了一塊狐皮,一場噩夢後,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身上也覺得格格發冷。

她看了看四周,四周暈黃一片,燈光也暗暗的。半夜起了風,只聽到外面竹林中風聲瀟瀟,讓人從心底裏發怵。

歲寒宮實在太幽僻了,明臻也覺得害怕。

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長發散了下來,身上薄薄中衣被冷汗打濕,猶豫半晌,明臻抱著自己的枕頭從床上下來了。

祁崇原本都睡著了,但他睡眠淺,如果睡眠重一點,早就被刺殺沒有了性命。

突然聽到特別輕的腳步聲,他睜開了眼睛,將床帳挑開。

一擡眼就看到明臻哭著走過來。

祁崇突然被驚醒,尚在驚詫之中:“阿臻,你怎麽了?”

明臻把懷裏抱著的枕頭一扔,哭著上了床,抽抽噎噎往祁崇懷裏紮:“阿臻夢到有鬼抓我……”

小姑娘八字弱,命格也弱一點,這些年經常生病,大病小病的不斷,也經常被夢魘纏身,常常醒來就是一臉淚水,哭唧唧的到處找人。

大概身邊丫鬟都睡得太熟,她不願意打擾,所以跑到了自己這裏。

祁崇摸了摸明臻的手,手是冰冷的。

低頭一看,她居然赤著腳,一路走了過來,怪不得剛剛悄無聲息,沒有驚動別人。

祁崇握住明臻的玉足,不及他的巴掌大,冷得像一塊冰。

他拉了被子過來,給明臻蓋上。她身體寒,總是覺得冷,雙足被祁崇暖熱了,摟住祁崇的腰就閉上了眼睛。

明臻睡得太熟,被她一打擾,祁崇完全沒有了睡意。

或許夏日夜晚溫度過高,和人膩在一起並不舒服,祁崇總覺得自己有些燥熱。

他用的香都是冷香,很沉穩的木質香氣,雪松或者白檀香,也會用龍涎香,明臻的身上卻總有一股甜美的花香氣。

她天生帶著牡丹花香,這股香氣娘胎裏帶來。據探子打聽到的,明臻像她的父親,也就是那個荒謬無道的成王。成王美得近妖,又妖又邪,心性還很扭曲,他們虞氏的人都這樣,之前民間還有傳言說,成王是什麽牡丹花神下凡,不僅美,人還特別香,漓地都城的年輕女孩兒都渴望著進入王宮,期待被成王看中。

如果沒有遇見明臻,祁崇會覺得是民間編造的,刻意在誇張。

與成王不同的是,明臻過分天真,甚至可以說是傻氣。

明臻的體香混合著她身上的熏香,纏綿悱惻。

她衣服上用的是薔薇水,百斤薔薇才蒸得一瓶,又將鵝梨蒸過的沉香浸泡其中,得出這經久不散的香氣,珍貴罕見,如今的楚皇後都不舍得用在平常衣物上。

對於明臻,祁崇從不吝嗇。他秦王之尊,建功立業無數,不至於連個嬌氣的小姑娘都養不了。

種種香氣混合,從前只覺得尋常,現在卻覺得非同尋常。

靠近祁崇會覺得暖,所以明臻又往他懷裏縮了縮,玉手輕輕抓住了祁崇的衣襟,臉頰貼了祁崇的胸膛。

祁崇按住明臻的肩膀,不經意的掃過明臻濕潤柔軟的唇瓣。

明臻先前高興了,有時會在祁崇臉上親一口,只是祁崇不喜歡被旁人這般親近,所以就拒絕,並嚴詞警告明臻不許這般,無論對誰都不可以。

小姑娘被罵哭之後,便長了記性,好久不見祁崇,撲入祁崇的懷裏,哪怕真的很思念,也僅僅用臉頰蹭蹭祁崇的衣領。

他指腹在明臻柔軟臉頰上按了按,明臻覺得不舒服,低頭埋在祁崇懷裏,臉都不肯露。

溫熱的呼吸落在心口上。

第二天,像往常一樣,不到卯時,李福就來叫祁崇起床了。

祁崇從床上下來,領口大敞,露出勁瘦且壁壘分明的胸腹,李福將衣物捧來,伺候著祁崇穿上,不經意往床上掃了一眼,望見一片墨發,李福以為自己眼睛瞎了,趕緊擡手揉一揉眼睛。

……沒有瞎。

明臻抓著枕頭睡得正香,因為房間裏有她,所以才多出這些甜美馥郁的香氣。

李福猶猶豫豫的道:“那是明姑娘?”

祁崇“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