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黃雀在後(第2/4頁)

賈赦被人父母捉奸時實在狼狽,又事出突然,慌裏慌張的寫下借據只求脫身後再計較,卻不知人家是銀錢到手萬事俱備只差溜逃前才弄得這手。若不然何必騙他到城外偏遠的小莊子上私會?不過是算準了時機,等賈赦回府見到錢莊來人時,再回找早就來不及了。

蠢到陷進這種圈套,饒是林如海也不能替大舅兄說上一句,況且賈赦對黛玉並無一星半點兒的情分,林家每年給大房豐厚的節禮都喂了白眼狼,如何指望林如海現在伸出援手?

實際上,賈赦此刻正被逼到了絕境。那夥人用他的官印、古扇賒騙的錢莊並不是賈赦能仗勢抵賴的,是官家背景的銀號。再者說,以官印抵押,可是不敬之罪,賈赦不僅要還銀,還需得盡快將官印贖回來,不然禦史上一本折子,就是不小的罪過。

可憐這荒唐蠻橫了大半輩子的老紈絝,一面急命賈璉籌措銀錢,一面還要擺出笑臉與錢莊掌櫃虛與委蛇:“原是一時不湊手,還望暫等一日。”

那錢莊二等掌櫃忙笑著拱手:“赦公不必著急。我亦知曉今日乃城隍廟廟市本年首開之日,當為天下所有珍奇古物所出所聚之處,周鼎、秦劍尚不稀奇,連前朝宮府秘藏都應有盡有。不瞞赦公,我們銀號也得了廟市的利,貴客盈門呐……”

將近五萬兩的銀錢雖然多,但也不至於讓他這二掌櫃緊著親自登門,實在是從來沒有過拿官印抵押的客人,只是這賈大老爺使來賒款的下人著實著急,言說他們老爺正和人在廟市上爭一件極珍貴的骨董,十萬火急,因數目巨大才暫且用這印信押一押,等老爺回府空下來立刻來贖換回去。今兒的這類事情不少,錢莊不願白白得罪人,便放了銀子,但這官印放在銀號它燒手啊。錢莊不欲多生事端,忙遣了掌櫃來,務必盡快將這燙手山芋送回去。

賈赦笑的比哭的還難看,怒火燒心卻只能強壓下來,他還得謝謝那起子騙子給他尋了個好由頭——賈赦心內只想著拿住了騙子,必須抽筋扒皮!

赦大老爺這裏如坐針氈還不算什麽,他親兒子賈璉攤上了這樣的親爹才覺苦命呢。好幾萬現錢,他上哪裏找去?

賈璉白忙了半日,通不過湊了幾千銀子,實在無法,使人悄悄湊到賈赦耳邊說了,氣的賈赦臉色鐵青,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來:“老爺不管他是借是當,是偷是搶,總之明日午時前弄不齊備,我只拿他發問!”

前腳幾乎要逼死兒子,後腳卻還要置酒席款待銀號掌櫃。

賈璉失魂落魄,心裏琢磨再三,只得要求賈母幫助,卻被鳳姐喚人攔住了腳。回到家中,鳳姐見他口唇都幹起了皮,知道這是急的都顧不上喝口水的緣故,不免心疼同時又添五分憤懣,因氣道:“老爺不知哪裏落下這樣大的虧空,只逼你有什麽用!我不信你這樣老實,真就要挺身堵這窟窿!你要堵自己去堵,別拉著我們娘兒們,你這會子充孝子賢孫,把所有的都賠進去了,等事後看老爺可念你的孝嗎!”

熙鳳氣的直抹眼淚,賈璉也心軟了,趕忙上來解勸。這兩口子心知肚明,賈赦把事情全推給賈璉去辦,其實一半打的是賈璉鳳姐這幾年經營有道攢下的梯己,一半兒卻是讓賈璉去求賈母的私房。不然賈赦自己的私庫中也至少能湊萬把銀子罷?大老爺這樣做,不過是借由頭炸一遍兒子老娘的油水。

賈赦確實這麽打算的,他將自己手底下所有能用的人撒出去,又拿帖子請了五城兵馬司做官的世交之孫相助,料定日落之前必能拿下那起子膽大包天的騙子,這一來豈不白白得來好大一筆進項填入他私庫中。

一語道破大老爺的算盤還不夠,鳳姐一頭撞進賈璉懷裏,又哭又罵:“老爺的心思,是先要榨幹了兒子,又再賣出女兒!還有個琮兄弟,老爺太太任他蓬頭鬼似的活著也不管,連這邊的環哥兒都有書讀,琮兄弟卻連家塾都沒摸進去……這立意要絕子孫生路了!我嫁給你,侍奉太婆婆、婆婆兩重長輩、管家理事、生養孩兒,忙的再狠再累也從不敢叫苦偷懶,可如今卻變著法兒要占兒媳的嫁妝私房,不僅要逼死我,更是站在我娘家頭上打嘴巴子!好二爺,你快離了我罷,我做不起你家的媳婦了!”

話愈說愈狠,唬的賈璉忙捂她的嘴,外間立著的平兒、順兒幾個鳳姐的心腹皆面色難堪,順兒一扭身就掀簾子,平兒忙拉住:“幹什麽去?”

順兒抹眼淚道:“還能作甚麽,我去後面庫房前守著!誰要想抄奶奶的箱子,先打死了我!”說罷,一摔簾子出去了。

平兒拉不住她,追出門卻見鳳姐給賈璉花了三百兩銀子買的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名喚碧合的在廊下探頭探腦,不由的惱了,因喝道:“你在哪裏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