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碧筒飲(第2/4頁)

姊妹們素知他的性子,也怕攪了老太太治席賞午的興頭,於是都不肯理他,省的招惹出他的癡話出來。

賈母一看女孩兒們的打扮就笑的合不攏嘴:“好好好!我年輕的時候也弄這樣的虎釵粽釵帶呢,比那些個五毒的香囊荷包更有趣兒!從前你們小,倒好多年沒見著了。”

迎、探、惜三孫女中最年長的迎春笑道:“我們給老祖宗也做了,不知老祖宗肯不肯賞臉?”

說著就從繡桔手中接過小托盤,那上面有一支粽葉狀金釵,最新鮮的是釵頭系著一串兒粽子、艾虎、葫蘆等用綾羅縫制的小掛件兒。

賈母喜歡的什麽似的,忙問:“是你們姊妹做的?”

迎春因笑道:“粽子是四妹妹做的,葫蘆是三妹妹,櫻桃、桑椹、仙桃分是安姐姐、寶姐姐和林妹妹所做,小虎是我做的。我們做的不好,老祖宗別嫌棄。”

邊說邊捧給賈母看。

賈母端詳一回,當即就將頭上的一根赤金鳳頭簪抽下來,要帶此釵。迎春忙自己將那根鳳簪捧了,朝湊到賈母跟前瞧那簪子的寶玉努嘴兒,寶玉知機,忙忙親手給賈母插在發髻中。

戴好了,他又後退兩步看正不正,遂拍手笑道:“古詩裏說‘玉燕釵頭艾虎輕’,我從前不覺好,如今可是知他的詩美!詩美,老祖宗,姐姐妹妹們,人更美了!”

賈母笑道:“我這老厭物,今兒托孫女們的福,也美上一回!”

邊說邊看了迎春好幾眼,這個往日不入她眼的二孫女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出息了?賈母老懷欣慰,只覺這是今年以來頭一樁叫她開懷的好事。

賈母人老心明,對迎春、黛玉、雲安三個小姊妹合夥弄了個鋪子頑的事也知道了,有人在她耳邊挑弄“哥兒們尚沒有的,姑娘倒置了私產,不合規矩”的話一概不理睬,還對說這話的賴大媳婦添了幾分厭惡,只是礙著她婆婆賴嬤嬤年老功高沒言語她罷了。賴嬤嬤倒來描補過一回,只不過賈母越聽她的話越吃心,只恨這老貨說什麽她的小孫女擺弄她家花園子香草兒弄了幾個私房錢,給她添了個銀蓮花墜子……

銀耳墜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她家的孩子們可給打的赤金的簪子!更不提這些好孩子們都親手做了福物掛上。史太君摸摸自己頭上的金釵,志得意滿的準備閑了招賴嬤嬤說說話兒……

賈寶玉擠在姐妹中當間兒,也要姐妹們做的那些福物系在項圈上。姊妹們不肯給他,他就撒嬌弄癡的窩進賈母懷裏,眼瞅著老太太頭上那串兒。賈母拍他一下:“別個都隨你,只這個是你姊妹們孝敬我的,不能給你。”

榻上賈寶玉扭股糖似的撒嬌,賈母一陣陣笑的開懷。到底是寶釵幾個看不過了,從自己釵頭上取下一二個給他系在項圈上了。綠色小粽、紫色桑椹等夾著那塊褶褶生輝的通靈寶玉倒十足野趣,叫寶玉不時就低頭撥弄一下。

地下鳳姐也湊趣,故意拉著長音兒嘆一口氣:“有了頭上的,那手腕子上的、腰上的、腳上的都不值了!叫我們說什麽呢?罷,罷!一會子我只多敬大嫂子兩盅酒,叫我倆這不招疼的自己吃醉了去——許是夢裏老祖宗也這樣兒拿那五毒的香囊、驅五毒的彩鞋來誇咱們一回!”

說著就拿眼覷李紈,叫她也來湊趣討喜歡。

只見這花廳裏眾姐妹都是一水兒鮮明衣裳,年華正好的笑靨,獨李紈穿一件半舊不新的鴨蛋青長褙子,似有些神思不屬,此時方笑道:“倘若酒氣熏著了妹妹們,老祖宗怕要打出兩個醉鬼兒呢,豈不更是‘八寶飯上撒鹽巴’,多添一味不討疼嗎!”

兩個人一唱一和,直叫這廳裏的笑聲傳出老遠。

因賈母說下午在她院裏搭出小戲台來,一並請來薛姨媽和東府尤氏婆媳,娘兒們高樂一番。於是雲安諸姊妹度下晌午未必有空兒,因相約此時去弄那“端午景”。

所謂“端午景”,就是在端陽節當日,閨閣中的女孩兒采月季、榴花、茉莉、菖蒲等時令花草,或插瓶兒或弄花籃,置於屋內廊前,取其香氣盈盈之意。

今日賈母如此高興,女孩兒們自然該正經拿出技藝來擺弄一下花草。寶釵屋裏有個鶯兒會編花籃子,因此她說道:“不若咱們合力做一個大花籃進給老太太?”

眾姊妹無不應和。

正當榮國府花園裏好一幅“豆蔻碧玉好韶光,弄花織草渡荷風”盛景時,皇城西苑亦是君臣同賀端陽,當今帶著諸皇子、重臣乘風臨水,在樓上觀下面百十來個好男兒騎馬射柳。

杜仲和宋辰已射過一輪,此刻在陰涼處稍作休整。

“怎麽不見你大哥?”杜仲遠眺馬上的人。

謝鯨年輕有為,長得俊俏又出神勛貴,正是當今最喜愛的臣子模樣。杜仲雖不與他同數一個大營,卻也沒少聽說這位謝玉京的名聲,況且上次他和宋辰兩個能入剿匪隊伍,還多虧了他。當時三大營各要抽調人馬,時領了副將之職的謝鯨點了他們師兄弟所在的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