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顆賺錢的心

自從杜仲水鏢落水, 一直到現在,小半年時間裏發生了太多變故波折,杜家這點兒家底兒只出不進, 能支持到現在已屬不易了。小兄妹倆對視一眼, 哈哈大笑,只要人好好兒的,就算精窮了又如何呢。

“我又學會了好幾種藥材的炮制方法。只是現在新炮制來不及了, 只好買現成的, 我列張單子出來,哥哥明兒置辦齊了。”杜雲安盤算:“現在正是酒鋪生意最好的時候, 咱們配幾缸好藥酒來, 換些銀錢好過年。”

“以後哥哥長在京中,正方便咱們把藥酒的生意做起來。”這是能叫他們兄妹安身立命的長久買賣。

杜仲將所有碎銀攏在一起, 約只有十四兩。原本他身上還有一張百兩的銀票,為給榮府置辦年禮都花光了。

杜仲想一想, 從自己房裏的朱漆圓腳櫥裏摸出個荷包來, 從裏面取出個疊的有棱有角的帕子,杜仲抖一抖, 掉出幾個小銀錁子。

“……”杜雲安打眼一瞟, 就知道那淺粉色的帕子是女孩兒家的東西,哥哥這是鐵樹開花了?

再看杜仲, 將那塊手帕子角對角又疊成個豆腐似的小塊兒,仍舊塞進荷包裏,隨即掂量那銀錁子:“差不多一兩。”

看著統共的這十五兩銀,杜仲有些犯愁, 按理說這些銀子過個肥年是足夠了, 可若是買藥材配藥酒, 能夠幾甕呢。若是安安能在家多待幾日,他還能拉上宋師弟去北邊山裏打幾頭大獵物賣個好價錢,如今卻趕不及了。

正琢磨著,手心裏掂量的銀錁子就被妹妹的小手捏走了,杜雲安看銀錁子,有瓶安如意式的、海棠花式的,極精巧,跟榮國府裏節慶時放賞的錁子樣式差不多。

“哥哥這是從哪兒得來的?”雲安擎著裏頭那個最好看仙鶴樣式的問。

杜仲笑道:“別人舍給我的。”把我當乞丐了。

杜雲安挑挑眉,拿這東西施舍?她伸手拿過那荷包,將裏面的帕子摳出來,拎在手裏搖一搖:“這也是舍給你的?”

“誒!”杜仲忙道:“原是人家的好心……”

他話未盡,就看妹妹的手僵在半空。杜雲安急忙兩手擎著那帕子的一角湊近燭火細看,連眼都直了,天底下竟有這等巧合?

與迎春同吃同睡多日,迎春的繡活兒雲安自然認識,這一角繡著幾枝迎春花的帕子分明就是二姑娘的活計——雲安忽然想起鳳姐出閣前,王夫人待迎春等人去王子騰府上拜會,那日迎春丟了帕子,還是她拿出一匣子繡迎春花的手帕子幫忙遮掩過去的。

杜仲將帕子疊好收進荷包裏,一面將那日的事說了:“得了人家的恩惠,不可輕待。”那個不知是誰的姑娘是冒失了點,用自己的帕子包了錢就丟出來了,可這一片善心卻實在又難得——如若杜仲當時受傷真落魄成乞兒,這包錢能救他一條命。

杜雲安沒把帕子是賈家二小姐的這話告訴杜仲,她心裏也直感激迎春,想了想終究還是道:“怕是一時不察,沒想到這個,過後了不知多慌張呢。為免日後萬一叫人看見再連累了這好心的女子,哥哥不若把這帕子燒了罷。”

杜仲擺弄荷包的手微一頓,點頭道:“嗯。”隨即將荷包塞進懷裏,打算得空時燒了。

“一缸八十斤的燒酒,平時賣二兩四五錢,如今臨近年下,怕是要三兩。時下京中大戶人家多喝黃酒,這燒酒只買一缸就是,倒是好紹興酒要多來幾壇。”杜雲安在紙上寫寫畫畫,這個時代以黃酒為上品,文人寫的詩裏都有“黃酒價貴買論升,白酒價賤買論鬥”的句子,燒酒一大缸才需三兩銀,可一壇十斤的黃酒就得一兩銀錢,若是紹興酒、惠泉酒這樣的上等黃酒,就更貴了。

如此,這十來兩銀子就只夠買酒的。杜雲安從自己小包袱裏拿出一對細金鐲子,笑道:“再添上這個就足夠了。”

杜仲不肯,擰眉道:“明日我騎快馬去弄些獵物來,眼下各處都願要這些野物,只耽擱半晌就行……”心裏打定主意半夜就動身。

只他話音未落,就見杜雲安連剪子都不用,雙手一掰一摁,那赤金的兩條就成了一坨金子。

“……”杜仲方才起銀箱的時候就發現安安的力氣大了不少,他還以為小姑娘長大些的緣故,現在看這光景,顯然不只是大了一點兒。

“哥哥放心,這不是李夫人給我的,原是鳳姑娘出門子時府裏放賞時賞下來的。”是勞動所得。

“京中連下了幾場雪,那山裏的雪就更大了,哥哥可不許這時節進山去……”杜雲安瞪著他哥哥,“哥哥放心,我知道輕重。李夫人給的那些東西,日後咱們離開時都要還給人家的。”用了的布料皮毛之類的物件兒,也要記下來折銀給人家的——脫身就該脫得幹幹凈凈,既然不打算認外家,就不能貪人家的好處。至於李夫人對她的一片心腸,杜雲安只好趁還在京裏的這幾年好好孝順她,也算償還一二罷。